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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一零二章(1 / 2)


翌日接近午时,思夏才醒来,稍微一动,浑身酸痛,像没了骨头一样。

昨晚上张思远可太对得起那个良宵了。

思夏缓了缓,撑着力气坐起来,撩开床帷,打眼望去,张思远一身中单,半散着头发,正慢条斯理地在调香。

调香的人闻声偏头:“你醒了。”

床幔便放被狠狠摔下了。

他笑了笑,唤人进来服侍她梳洗,还叮嘱了一句:“小心侍奉。”

宝绘将床幔挽起来,看思夏颈间皆是深深浅浅的颜色,且她似是有气无力,是以给她穿衣的动作也轻了几分慢了几分。

给她穿了鞋,服侍她净面净口,又扶着她下床去妆台。思夏一步一步走得艰难,宝绘蹙了蹙眉,体味到昨晚上有的人是多么的血气方刚。

张思远穿戴整齐后走了出来,却是两手扶着腰间带子慢悠悠道:“满堂兮美人,吾独与余兮,目成。”

话音一落,屋子里的侍女纷纷将头垂得更低。

他平日正经,当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思夏脸当即染上了胭脂。

宝绘抿嘴一笑,给她贴好花钿,正要画眉时,才想起张思远昨日那首催妆诗来,便将螺子黛放在了妆台上,退到一旁。

张思远执着螺子黛,歪着头看她:“以前总给画中人做此事,今日还是头次给真人画眉。”看她闭眼等着,抬手在她眉间描摹起来。

他动作极轻极柔,鼻息敷在思夏面上,她心里荡起了涟漪,待睁眸时,对着铜镜看来看去,又转向他:“美吗?”

“吾妻甚美。”

夜间张思远挥手打落了红色床幔,再次贴近思夏。今晚快得很,他看着思夏虚弱地伏在衾被上,又喂她吃了补药,其后紧搂着她沉沉睡去了。

九月,太子大婚,其后是冯素素的小郎君过满月。张思远像是炫耀似的,带着他的美娇娘出入于人群之中。

到了十月,天已经冷得紧了,且冬集将近,思夏嘱咐张思远抓紧一切时间温书,若是考不上,那可就太丢脸了。

以前是张思远催促着思夏多学多记,如今世道变了……

张思远只管闷在书房,旁的事由思夏来做。

又不是她去吏部考铨选,偏是她神情紧张,大约是真累到了,她这几日时有胸闷,大约是天冷,她又受了风,也不敢去院子里走动了。

可她不走动,更觉着闷。这日天晴得甚好,她在檐下闲坐了片刻,宝绘看她困倦了,催她进屋去。

才一起身,思夏忽地头晕目眩起来,一个前倾,险些摔在地上。

“娘子?”宝绘失声大叫,“是……是头上的伤又严重了?”

绀青闻声急急跑过来,也不敢挪动她,只扶着她慢慢缓气。

帘子掀开,张思远抬腿出来,看她面色苍白捂着胸口难受的样子,沉声道:“叫赵聪来。”

随即,他上前将思夏抱起,到屋中给她喂了几口水,缓了半晌这才见她好些了,依旧不放心:“除了头晕,还有哪里不舒服?”

“一阵一阵的,这会已经好了。”说着,她卷起一册书递给他,“没几日便要冬集了,你别操心我了,先把这事给解决了,免得我心里想着这事总是不踏实。”

张思远揽过她的腰,将她箍在怀里:“好。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因李增腿疼又严重了,管家的事全落在了思夏身上,纵使账房有渥丹和四个女史帮着忙碌,但思夏仍鲜有清闲,加之还得隔三差五地应付张思远的攻城略地,这一个多月下来,她疲惫不堪,靠他肩上没一刻便睡去了。

待赵聪过来,思夏已然睡得昏沉。

赵医正这次诊脉的时间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待他抬起手,张思远神色慌张地问:“她头上的伤养了有小半年了,怎么还是会晕?是落了病根吗?——你笑什么!”

赵医正平日里与张思远直来直去,然而,他今日张口却是:“我家夫人说了,家中书房缺一幅画。”

张思远恨不能大嘴巴抽他,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抱了好几个轴子出来:“都给你。你快说内子到底要怎么调养!”

赵医正对他的护妻做法深感佩服,没想到他变得这么大方,难得嬉皮笑脸起来:“要做父亲的人了,果然不一样了。”

张思远面上的急切变成了呆愣,继而由呆愣变得欣喜。

思夏头晕不是旧伤发作,是……有了身孕?!

赵医正依旧吊儿郎当:“哦,张郧公,我忘了,我家还缺一块碧松烟墨。”

张思远忍无可忍:“你有完没完,你家不是有一块了?”他说的那块正是思夏送给冯素素的生辰礼物,依着冯素素只爱击鞠或是骑射的性子,她必定不研墨写字。

赵医正很是为难:“女人间的事情,我们男人怎么好插手?”

张思远:“……”

这混账东西,等思夏生下孩子是不是郧国公府都会被他搬空?

他最终还是将碧松烟墨翻出来,砸在他怀里,顺带还把他父亲那柄剑翻了出来,抵在赵聪脖颈上:“你再敢耽搁我便了结了你!”

“别别别,上天好生,尊夫人怀着身孕,你可不能打打杀杀啊!”赵医正这下说话顺溜了,“你娘子脉象应指圆滑,如盘滚珠……就是很好的意思。已一月有余,接下来的两个月要少走动,孕期切记不要贪凉,不要近麝香,不要吃活血的东西……”他说了一堆“不要”后又写了个方子递给宝绘,“给你家娘子安胎的!”

赵医正临走时和他道了声恭喜,转瞬捧起画和墨就走,人已经出去了,偏又退回来,贼眉鼠眼地冲他道:“多谢了啊!”

然后张思远就朝门口扔了册书,砸不死他!

思夏醒来后,不见张思远的人,急急忙忙去书房,身后宝绘和渥丹提醒她慢些。

她根本不肯听,没在书房见到张思远的人,她便急了:“阿郎呢?”

渥丹道:“阿郎去大慈恩寺了。”

“求神佛保佑考试?”

宝绘握住她的手往她小腹上送,笑道:“娘子已经有一个月身孕啦!阿郎去求佛祖保佑娘子顺利诞下孩儿。”

思夏又惊又喜,垂眸望向小腹,这……这空空的地方有了生命?

夜里,张思远摸着她的小腹,笑呵呵道:“若是娘子生个小郎君,便像我。”

思夏“嗯”了一声:“若是生个小娘子,便像我。”

“不行,”他霸道地说,“生女儿也要像我。——你太爱哭,我女儿如果也爱哭,我便哄不过来了。”

思夏:“……”

思夏有身孕的事报给了昭应县杨家,那三表姊非央着二表兄过来探望。

张思远和思夏二表兄吃茶时,这二表兄也是今年参加冬集的选人,二人不熟,但因这点,还能说得上话。

思夏则拉着三表姊在一旁唠唠叨叨。三表姊用了三日功夫绣了个小娃娃的肚兜,其余姊妹做了虎头鞋虎头帽之类的物件。

思夏心说她们也太急了。这胎才一个多月,且尚不知道是男是女,这群表姊妹便送来这些小玩意儿,不由发笑。

“是男是女都好。”三表姊道,“这些要早早准备。”

她还没成婚,是的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又将杨老妇人的嘱咐说完了。之后将东西一兜,交给宝绘好生收着,待忙完了这些,终于略带羞涩地问思夏:“那日郧公娶亲,我做得过分了些,可是得罪了他?”

思夏摇头:“他不会生气的。若是生气,还会让阿姊进门来吗?”

偏这三表姊嗫嚅了:“那位郎君呢?”

思夏看向她,不解地问:“哪位郎君?”

“就是……那位呀——”

思夏在外祖家住了十几日,知道三表姊是个爱闹的主儿,然而今日一看这扭捏架势,绷不住笑。她左思右想才记起来她说的是秦仲舒,便道:“那个就更不会生气了。”

三表姊当下像是吃了蜜,拐弯抹角地向思夏打听了有关秦仲舒的事。那日思夏送走她后,她觉着秦仲舒就要成她表姊夫了。

如果不是赶上张思远和二表兄要去吏部考试,恐怕这三表姊能立马撺掇思夏邀秦仲舒过来。

真到了吏部铨选那日,思夏比张思远还紧张,提前两日将他的文解家状等证明身份的物件装进书匣,考试前一夜又翻出来检查。

张思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刺了她一句:“如果从前你上学堂这样认真,大约不会被勒那么多黑。”

思夏反唇相讥:“同样是去国子监读书的监生,秦公已经是吏部侍郎了,明个铨选,□□品的文官由吏部侍郎监考。等你升到了六七品官,估计人家也升到了吏部尚书,还得是同窗监考。你也好意思?”

张思远:“……”

那日张思远考完,已经是宵禁了,选人拿着文解家状同武侯说清楚便可回家。可是已经过了戌时也没见张思远回来,思夏就坐不住了,非要去坊门口迎他。

“娘子慢些。”宝绘在身后追着她,“赵先生让娘子近来少走动,娘子千万仔细脚下。”

终于追上了她,担忧中难免有埋怨:“娘子可得想着腹中孩儿,若是出个意外,阿郎定会着急的。”

“那我到门口等他,就一段路,你陪我去。”

她这一走不要紧,李增让人往门房搬火炉,铺毯子,生怕她再受了风。

小半个时辰后,才听门外有了辘辘之声。灯火之下,张思远眉眼带笑,却是不解地看着思夏:“怎么到这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不是爱吃见风俏吗?我向东宫讨来的,他宫里的人动作慢,这才耽搁了。”

思夏原本还是十分担心他的,此刻一听这话,非但没喜,还有些生气:“你向殿下给我讨吃的,我要丢死人了。”

张思远笑着揽着她的手臂往静风轩走:“逗你的,是前两日你说要玉梳背,正巧我路过一家玉器店,见里头尚有灯火,便去挑了一柄。”凑到她耳畔道,“你一会儿戴上,让我看看。”

“晚膳都还没用,我正饿得厉害,哪儿功夫去打扮。”

两人用过了晚膳,思夏又开始犯困,偏是被张思远闹得无法,只好让宝绘给她重新梳了发髻。

灯火给细腻的羊脂玉玉梳背镀上一层光泽。玉梳背两面纹饰相同,中间有三朵盛开的宝相花,周围花叶铺展,是简洁又细密的阴线刻划,是时下流行的样式。

张思远将玉梳背插进思夏的发髻上,不免一笑:“头次给你选这东西,心里没底,如此看来,倒是我眼光不错。”

“眼光错不错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今日去吏部选院的题目答得错不错?”

“你不相信你夫君的本事?”

“别说大话,考不上的话,可是丢人丢到御前了。”

放榜那日,思夏又没见张思远准时回来,不免心急如焚,莫不是他没考上没脸进家门去跳曲江池了?她定要出门去接他,宝绘拦不住,还是李增过来劝:“长名榜前人多,娘子别去那里,多为孩子想想。”

思夏实在不放心:“阿郎出去有两个时辰了,别出什么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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