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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2 / 2)


刑部尚书不想招惹是非,坐在一旁听着,可他听着听着就犯了困,脑袋一点一点的极为失态。

御史大夫说得口干舌燥,想让他给评评理,见他举止失仪,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一拍惊堂木。

这一拍,镇醒了所有人。御史大夫继续说:“御史台一向清清白白,希望寺卿不要本末倒置,还是先审清楚这些人要紧。”

连着审问,不光朝官受不住,那些犯人也忍不住了,终于等到他们说了话。其中几个人说,他们想娶妻,但是那群小娘子愣是看上了张思远,他们气不过,就想宰了他。

说完这句,竟然还反问了三司使一句:“难道不可以吗?”

一旁负责记录口供的小吏打了个顿,这……这要怎么记?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连同御史大夫,觉着这群人嘴巴严得很,饶是他们再有手段,可遇到悍不惧死的犯人也是无计可施。

退堂休息时,秦仲舒将那雁衔花草纹的事呈到御史大夫面前,其实早已经知道了许多缘由的他却佯装自己是个傻子:“台主,下官昨日带人去胜业坊时,捉回来的那几个人身上和匕首上皆有此图,下官想着,这是不是某种暗示。”

三司使均是年长之人,对当年谋大逆的案子记忆犹新,对这花纹也算熟悉,当他们翻阅多年前的卷宗,比对后,三个人均是吓了一跳。

这相庶人的旧人还存活于世?可了不得了!

从这件事入手,果见那群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有几个人当场咬了舌。这不就是在告诉三司使这事和相王有关?

中书省内,中书令时时让人前来回禀三司使的审问进程,听到了这点时,开始揣测圣人查阅卷宗后会怎么想这件事。

圣人一直励精图治,若是知道这样的余孽还未消除干净依旧有对他不臣之人,必然会龙然大怒。

前几日平康坊起火一事已经让圣人恼了,万年县尉自戕更是让圣人不悦,看来这件事得压一压。

中书令去了大理寺衙署,正经八百地说:“相庶人早已无后,即便是有,那也是罪臣孽子!留此人活了这许多年,乃是陛下仁慈。此人不沐皇恩,不察圣意,还做出如此罪大恶极之事,应处以极刑!”

三司使也正因这件事而头疼,既然中书令发了话,连事事较真的御史大夫都没多言,遵了中书令的钧命。

可是问题来了,话虽这么说,也得找出那相庶人的旧人来呀,总不能随便抓个人来杀吧!

中书令轻飘飘一句话:“辛苦诸位去审吧。”

三司使又头大地详审了那些人,竟审出那个大商户王家给朝官塞钱是为了给相王复仇的话。

去年御史大夫在朝官受贿一事上格外上心,对那王家也是留了一双眼睛,此时听到这话,将去年的卷宗翻出来,再一合计,便派人去了王家。

那王家的人是软骨头,打了几板子就受不住了,不仅招了对官员行贿一事,还理直气壮地说就是看不惯狗皇帝,明明是相王登储位登大宝,偏是让这狗皇帝横插一脚,他们就是为相王正名的,总之能让狗皇帝不痛快就行。

此事上达天听,圣人绷着脸,直接下了中旨,命金吾卫查抄了王家,罪夷散族。

而让人震惊的是,王家与国朝十来个朝臣的宅子之间有暗道,这里面有弓弩与障刀。顺着暗道追查时,还有几个兵部和工部的官员在家中急忙填土。

金吾卫遗憾地看着他们,又气愤地看着他们,拿下他们之前,先撒气暴揍了他们——这几日他们的腿都快要跑断了。

长安城内的京兆府狱、长安县狱和万年县狱一时人满为患。话说狱中无囚或少囚方能体现百姓安定,然在今上治国有方,百姓安居的表象下有这么大的乱子……闹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众人本以为这事要结束时,京兆尹登了大理寺的门,有人举告辋川击鞠场内敲敲打打太过扰民,还看到过不少弓弩和刀剑。

辋川下的击鞠场是兵部侍郎家的郎君所有。莫不会兵部侍郎也与这王家有关?

中书令听到这件事后,一向冷静的他变得狂躁起来:“兵部侍郎狼子野心。”

骂完这句话,京兆尹让人送上了一个五花大绑且堵着嘴的人。

众人定睛一看,这不是从前跟在汉王身边的魏勇吗?诶,他不是死了吗?

大理寺卿的脸当场就绿了。当初这事还是大理寺审了这桩案子,怎么弄来弄去,魏勇又“复活”了。

去年魏勇得知了那刘贵妃的兄长去汉王面前告他的状,那时他便觉着以汉王的性子必然不会绕过他,所以他就要出城,谁知还是被汉王的人给堵住了,幸而被一个人所救。

那人要做大事,魏勇被他煽动得热血沸腾,也要做大事,期望事成之后将那些曾经踩过他的人全都弄死。

可是,一不小心到了大理寺……

不光大理寺卿脸发绿,中书令的脸也有些难看。不说那辋川的击鞠场是兵部侍郎的儿子所有,单是这个时候来一个曾经与汉王十分亲近的心腹被捉了,万一抖出点什么来,必够汉王喝一壶的。

他盯视着魏勇,说道:“不是说魏勇已经死了吗,此人是想攀上六大王,见攀附不成,便改口要诬六大王。谁知道这人是受了何人指使才有此举动。”

秦仲舒在一旁看着,挑了挑眉。中书令一句话,这情形就变了。

魏勇与汉王混迹多年,知道中书令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说这话便是想置自己于死地,于是张口就抖出汉王与中书令相互交通污蔑朝臣、构陷储君的话。

大理寺卿竟失态地捂住了他的嘴。

御史大夫最为较真,要严审此人。

中书令当即进了紫宸殿与圣人言明此事,竟还参了御史大夫一本,说他身为风宪长官听些风言风语没什么,但一直针对汉王便是不可思议了。那魏勇已死,怎会还魂,说出汉王构陷储君的话来却得到了御史大夫的信任,兴许是受了太子的指使!

这中书令一向强词夺理,但御史大夫也不是吃素的,刚要与中书令争辩,圣人无悲无喜地问大理寺卿,那魏勇的案子是真是假?

大理寺卿哪敢说是假的,这案子当然是真的,分明是此獠想攀诬汉王。

圣人就“嗯”了一声,然后没话了。

御史大夫依旧不依不饶,圣人被他烦得头疼,不得不命人去查击鞠场。

这一查更是骇人。五十名金吾卫前去,只回来了俩,其余人竟是被击鞠场的人抽刀子杀了,领头的那人竟是许彤儿的继父。

其实,当初并不是于充找到了许彤儿的继父,那于充也只是他的一条眼线而已,至于许彤儿,是他的棋子。他们说,他们和王家是一样的心思,连同兵部侍郎,都是一样的心思,都是相王的旧人,或者就是要让狗皇帝不痛快。

击鞠场的人自然全被杀了,包括兵部侍郎全家。然而,这前前后后的事和汉王一点边都没沾。因着兵部侍郎是中书令保举的人,御史大夫要弹劾中书令,东朝的人也咬着此事不放,却全都被圣人压了下来。

倒是中书令就安然无恙地坐在政事堂中思索着要把哪个弹劾他的官员给撸了。

正月里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朝廷的判决传到了百姓耳中,也传到了郧国公府。张思远负手站在廊下,冷冷地笑了起来。圣人为保那六皇子,真是连英明都顾不上了。

只是,他有些不可思议,那群人既然要为相王正名,怎会在临死之际还说出是为相王复仇的话来?这不是肯定了相王背上谋逆的罪名?

这中书令还真是诡计多端,见势不妙,赶紧弃车保帅。

不过这事也令他寝食难安了两日,他总觉着这事不大对劲,可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那日,思夏命人将去京兆府销了许彤儿的奴籍,得亏她那继父用的不是本名,否则白日的拘捕斩杀,她必死无疑,兴许还会牵连郧国公府。

许彤儿临走时,跪在西角门前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

宵禁的鼓声响起前,天空忽的撒下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等下得厚些了,张思远提着灯,独自一人出静风轩往花园去,一路雪花如飞霰,落在脖颈处,冰冰凉凉。

园子里本未亮灯,仆僮看他来,忙要点,他却不让。就这样走走便好。

他的步子自由又散漫,下意识地朝红梅而去,花还在,他转了一圈,又吹了片刻凉风,实在冷得受不了了,便要回去。

刚站起来,眸中映入一星灯火。小径尽头,思夏颇没兴致地朝宝绘抱怨:“这大晚上的非让我出来,黑灯瞎火的赏什么花?”

说完,她看到了张思远。风雪之中,他提灯而立,身后遒劲的枝子挑起巍然,数千朵红梅在暗夜里绽放出傲气。

张思远道:“要不要折几枝带回屋?”

思夏要骂宝绘,一扭头,才知她早走了,连灯都没给留下。她甚无语,却不得不干笑:“……好。”

他左肩上的伤还没好,便让思夏提着灯,这才转身去折枝,又换她捧着梅,他提着灯。思夏将花凑到鼻前嗅了嗅,清冽,甘甜。

橙黄的灯火下,张思远看着她俯首嗅梅的样子,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来。雪下得欢了,他看她脖子动了两下,便抬手要将她的兜帽戴上。

思夏一个侧身躲开,怀里的梅花枝却碰了他的手臂,听他低低“嘶”了一声。她忙紧张兮兮地致歉:“对不住,我忘记阿兄左肩上的伤没好了。”

他还是抬手,将她的兜帽戴上了,之后说:“回吧。”

思夏点了个头。脚下的雪咯吱咯吱响,她的心砰砰直跳。

“我说过,你不同意,我绝不越雷池。你在害怕什么?”

他越这个,思夏就越不好意思,一张脸羞得通红。闷下头,往前走。

张思远便跟了上去。

地上有脚印留下,余光洒下来,勾勒出一双璧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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