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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1 / 2)


思夏对吃上心,可又急于知道下文,所以这顿饭吃得迅速。让人把残羹剩饭撤掉,她立及催促,“阿兄说吧。”

张思远并不着急她这件事,而是说:“刚听冯家三郎说,你们已经见过了。”

思夏惭愧道:“我得罪他了,还得罪了跟他一起的……四品官。”

“是廖以煦。”

思夏木着脸,廖……什么玩意儿?是谁她也对不上号。平时都是张思远带她认识人,今天离了他,看人就分男女,比两眼一抹黑强点。

那个四品折冲府都尉是冯时瑛的挚友,叫廖以煦,字明昀,行五。

廖家都是文官,到廖以煦这里,十二岁靠祖荫得了千牛背身,后来又去陇右,还打过土蕃,去年调到京畿任折冲都尉。即便府兵没落了,但他二十多岁得此职,还是有些本事的。

张思远道:“冯家三郎让我告知你,廖以煦会办你交代给他的事。”

思夏先是一愣,“什么?”

张思远也迟疑,他和廖以煦不熟,但也听说过他是个寡言之人,怎么思夏出去一趟能让他听了话?所以又问:“今日去场外,发生了怎么事?”

思夏这才纳过闷来。她不敢隐瞒,把外出散步的所见所闻三言两语说完了。

张思远纳罕,怎么绀青没跟他说这事?转念一想,冯时瑛刚刚把他送回来时嘚啵个没完,她也没空说。刚刚又给他换药,俩人也弄了个不痛快,更没空提这件事了。

他听得毛毛躁躁的,情绪起伏全是让思夏闹的,越听越不对劲——她果然是笨,这么一来,她不光笨,还傻。

她说想救那只雁,免得另一只雁跟着死掉,所以她是知道雁是忠贞之鸟了。那她还和廖以煦理论个什么劲儿?

张思远先是小心翼翼问:“我给了你一册《仪礼》,你看完了吗?”

“……是。”思夏答得心虚。她确实看完了,但她咂摸出不对劲的味道来了。

他登时头晕脑胀了,挤了挤眼睛,看清眼前这个女子,漂亮,是个美人。美人长大了,该嫁人了,可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吧?

他吩咐外头的人都散了,不许靠近屋子,随后冲思夏道:“你跪好了,我要审你!”

思夏想着他昨日就跟她生了一肚子气,刚刚又在和绀青生气,这会儿不发出来,恐怕得气病了。所以她一声不吭,撩袍跪下,等着他审。

张思远反而诧异了,昨日她挨了打,长记性不倔脾气了。他问:“你有什么要说的?”

思夏刚刚是简单说了经过,听张思远提《仪礼》,她这才明白,他误会了。此刻给机会证明,她得抓好了,可不能再气他了。于是她老实交代:“我不敢给阿兄丢脸。阿兄提到《仪礼》,应该是想说《仪礼·士昏礼》中的‘纳吉用雁,如纳采礼’。确实是我的披风染了血,又想救救那只雁,没有别的心思。”

张思远看她还是个会说话的样子,心里稍微痛快点,脑子也精神了些,“以前带你去骑射过,你肯定知道飞禽比走兽难猎,飞雁又是飞禽中难猎之鸟。这时又是初冬,少见飞雁,一只雁砸下来,你应该能想到猎者不是普通人。”看她垂下头,曲指扣案提醒道,“好好回话!”

思夏瘪了瘪嘴,抬头道:“这披风是我及笄时,阿兄送我的,新做的衣服就穿了这一次,太可惜。我是真的想让他赔钱的……实在是……”

“实在是那只雁太让你揪心了。”张思远替她说。

“……是。”

“是什么是?”张思远冷着声音道,“你还有理了?”

思夏摇头。

“你在家里随意一些无妨,可你长大了,以后是要去……”他羞于跟她说“婆家”二字,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懂得保护自己,一件衣裳重要还是自己安全重要?万一……”他又叹了口气,“我就不该让你出去!”

他最气的是她在外头如同在她自己的卧房一样随意。当着好几个陌生男子理论一只雁,她今日平安回来他得好好诵诵经文。

“雁是个好东西,既是婚礼所用之物,但也代表着仁心。”她顿了顿,看他没什么怒色,这才继续,“我听说雁阵之中,会有老弱病残之辈,但身强体壮的雁会为它们捕食,照顾它们。我既可怜那只头顶飞的雁,也有仁心要救地上受伤的雁。不是常说‘乌鸦反哺’吗?飞禽给的启示值得我们学习,我有仁心,到哪里应该都……”

“巧言令色!”张思远漠然打断她,“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

思夏用手摸摸膝盖,已经跪麻了。真不幸,她生得太嫩,不是皮糙肉厚的主儿。

她真怕张思远再生气,所以不敢奓毛,只小声嘀咕:“是阿兄审我。我知道错了,不该和他们拌嘴引了误会,又差点让自己陷于危机之中。我让阿兄担心了。”

最后这句声音洪亮,就想让声音往张思远耳朵钻,希望他赶紧饶了自己。

“你想要索赔没错,人家也有意赔你。你倒好,为了一只雁说仁心……”他想跟她再扯几句道理,说着说着就不悦起来,冷嘲热讽道,“庙里有屈死的鬼,刀下有斩错的忠义身,怎么没见你替他们说一句公道话?”

思夏直了直身子,和他解释:“我没有非要和他杠,最后把雁和箭都还回去了。那个姓廖的没有为难,是冯素素兄长一直在说话,他、他心思不正,还拦着路不让走!”

“你不提雁,他能说什么?是不是他不跟我说这事,你根本就不说了?”

思夏可太冤枉了,她就是个小娘子,怎么管庙里屈死的鬼,刀下错斩的忠义身?一只雁砸下来,当时吓得不行,又想到和阿爷的往事,于是心疼得不行,是真想救救那只雁。这事她转头就忘了,因为没放在心上。

可她太丢脸了!在外人面前“不矜持”,在兄长面前“不懂事”。

她丧着一张脸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刻我才清了,是我错了。”

她想起这屋子里也有麈尾,就自行起身去取。她腿麻了,走路也不利索,捧过来,又跪着举过头顶。她这一副请罪的姿态做得妥帖又心酸。左手还裹着白布,举高了,让坐着的人闻到了药味。

张思远开始自他安慰,是冯时瑛贫嘴贫舌。冯家三郎话多,刚刚他已经见识过一番了。廖以煦是他挚友,是他的上官,他应该就只是告知思夏一声,没有别的意思。

对对对,就只是这样。

然后他起身,将麈尾掷在案上,又将思夏扶起来。

思夏惊诧地看着他,不罚她了?

“我是怕你出了什么岔子。”张思远安慰,“切记,以后行事要小心。”

“我记住了。”思夏说完又垂下了头。

张思远看她没精打采又想笑,“不想听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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