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在书房的小塌上将就了一夜,醒来时身上多了一件不知谁人为她披上的?鹤氅。
她睡得浑身腰酸背痛,眨着迷糊的?眼睛,脑袋里满是搅不开的?浆糊,手捏着鹤氅的?领子,只想到一个最有可能这么?做的?人,嘟囔道?:“棉儿?”
下了床,拖着布靴走了两步,随着动作她的脑袋逐渐清晰了起来,这?又不是皇宫,也不是公主府,哪来的棉儿?
信手把鹤氅扔回了小塌上,只当自己睡冷了,从边上随意卷来的。
当她走出书房时,春光正融,满眼都是绿意葱茏,耳边除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外,一点杂音都没有。正托了药园地处僻静的?好处,周遭一户人家都没有,宣城才难得有这?么?安静的?一个早晨。
往常在宫里的?时候,打一睁眼开始,耳边不是楚嬷嬷的?唠叨声,就是左大伴交待一天的行程,案牍上总是摆满了昨夜还未处理?完的?奏折,入口的都是又苦又涩的?醒酒汤,人就像一个机器一般丝毫没有松懈的?机会。
而此时,许是肩上没有那么多的?负担,又许是眼前的?风景美不胜收,宣城心情不由一畅,胸中积沉的?郁气一散而尽。
因为赶路,裙装骑马多有不便,所以她身上至今都穿得是男装。她掸平身上男装的?皱褶,朝前院走去。
一路上所见的?场景,却让她瞠目结舌。昨夜走这条路时天昏地暗,她也没有认真去注意两旁有什?么?,此时在白日一见,才发现这药园里怎么平白多这?么?多小动物?
光是她目光所及之处,便有鸡、猫、兔子、小刺猬在草坪上溜达玩耍,甚至还有孔雀拖着五颜六色的长尾,施然然从她面前经过,一点也不惧人。
宣城神情怪异,注意到路边的石头上有两头王八正趴着晒太阳,心生好奇,凑过去,用手指戳了戳龟壳。
活的!要不是宣城确定?自己没有走出药园,她都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古怪地界。
她带着重重疑惑与迷茫走到前院,正巧碰上冯夕婉铺着草席坐在桂花树下,面前支着一张小案,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她正对着一本书籍抄书。
宣城左右张望了一周,却不见舒殿合以及其他人。
冯夕婉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恰好看?到宣城在寻人,便搭话道?:“柴将军与哑叔去集市买东西了。”
“为公主准备好的早餐还在灶上热着。”
宣城摸摸自己的?肚子,并不感觉饿,也就不着急吃饭,扯来一个蒲团在冯夕婉身边的?草席上坐下,问道:“我看?这?院子里什?么?动物都有,都是从哪里来的?”她记得十年前,她第一次到这个院子的?时候,这?里除了两只鹤外,就只有水池里的?几尾锦鲤。
冯夕婉摇摇头道:“小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都是驸马溜出去之后,带回来的,也不见有人来找,多半是流浪的。”
宣城不可思议道:“捡的?包括那只不怕人的孔雀?”
“那只孔雀是驸马带回来的第一只动物,她那时候身上的?毒还未彻底解开,人也还清醒着,与我和哑叔说,畜生与人都一样,只要有口吃食,就能活下去,就像当初师傅收养她一样,所以既然带回来了,就好生养着。”
说话间,一只花狸猫闲庭漫步走到冯夕婉的?身边,蹭着她的膝头,冯夕婉伸出手挠挠它的?下巴,花狸猫登时像碰瓷一般就地倒下,发出咕咕的?呼噜声。
“收养…”宣城重复着这?个词,看?来她的?驸马还是记挂着自己身世的?事…
“那她人呢?我今日怎么还未见到她。”宣城心情忽上忽下,只有见到舒殿合在才能让她心安下来。
冯夕婉又是摇了摇头,道?:“不知道,驸马失智之后,就爱和人捉迷藏,成天躲在犄角旮旯里面,引我们来找。哑叔怕她丢了,或陷在危险里不知求救,故而便在她手腕上系了一个铃铛,用以辨位。今日早上,小女看到她的?时候,她手上的?铃铛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还未来得及给她重新带个铃铛,她就又躲起来不见人了,所以现在没人知道她在哪里。”
怕丢…以防危险…听起来应该是会很焦急的事,冯夕婉所用的语气却平平淡淡,好像对舒殿合丢铃铛的?事,早就习以为常。
“她过去常常这样?”宣城试问道。
冯夕婉继续手上的?抄写,一页纸上渐渐满了字,应答道?:“驸马说是失智,其实也还聪明机敏着,她不喜欢我们去限制她的?自由,常常摆脱哑叔对她的?看?顾,溜出院子玩耍。哑叔为她准备了一盒的?铃铛,她老是故意弄丢,如今只剩下半盒了。”
宣城忽然明白昨晚舒殿合为什么?会把铃铛给她了,那一句“你?是我的?妻子,这?个送给你?。”恍若还在耳畔,她还以为…现在看来自己不过是个帮她藏铃铛的?工具人罢了,宣城怅然若失。
“那她没有铃铛,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宣城突然担忧了起来,问道。
“至今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危险,总是能平平安安出门,平平安安回来。”冯夕婉安定?她道。
“原来如此。”宣城松了一口气,决定配合舒殿合藏好她的?铃铛。
宣城再次端详眼前的?冯夕婉,她与冯正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容貌与轮廓不乏相似之处,但冯夕婉的?五官要比冯正精致许多,也秀气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