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殿合想收回手却已来?不及了,无奈交代道:“…琴弦崩断了,割伤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不许你碰琴了。”宣城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光滑皮肤上的突兀疤痕,蹙眉说道。
看着她心疼的模样?,舒殿合眸光复杂,喉咙间像堵着一团棉花似的,说不上话来?。
人皆有生死,死后灵魂脱离凡躯,幻化作虚无缥缈的形式游荡在人间,或进入地狱,转世投胎。
相?传在中?元节这日的夜里子时,阴曹地府的鬼门会打开,放地狱里的鬼魂回到人间与家人团聚,享用祭品,所以在这日家家户户皆会在自家门口?摆放供桌祭品,点燃香火,燃烧纸钱,希冀逝者即便是在地底下也能够得?到丰裕富足的生活。
另外,还有放河灯、请艺师扮演驱魔大神钟馗、放焰口?等风俗。
宫内对这个节日倒是没有什么讲究,白?天走了一趟祭祖的流程以外,再无其他形式。
花园里的水池平静无波,宛如置于黑暗中?的一面镜子,倒影着两岸的灯火微光。
宣城将叠好的船灯点着蜡烛,寄放到水面上,摇动水波,将它送远,呓语道:“这样?皇兄皇嫂就能收到讯息了吗?”
这池水引自活泉,也自然有向?外流出的河道,如此一来?便能够让船灯飘到江流里去。
河灯的由来?,是因为据说江河湖海的尽头能够通向?阴间,活人在折纸灯的纸张上写下只言片语,以纸灯为媒介,送进水中?,亡灵便能借此看到家人对他们想说的话。
池水上,除了宣城刚送走的那一艘纸船以外,另有一艘已飘向?更远的浓夜中?。船心蜡烛的光若隐若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微小?的像随时都可?能被吞没,那是宣城寄给?她生来?就没有见过几面的母后的。
“会的。”舒殿合站在她的身后,注视着那艘船灯,双手拢袖藏在身后道。
宣城呼了一口?气,仿佛已经遗忘了刚失去哥哥时的难过,一时兴起道:“那我再折一艘送给?师傅吧。”
“师傅?”
“就是你的师傅,冯神医啦。”舒殿合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已跑回了岸边的小?桌前折船去了。
舒殿合看着她端正拿着毫笔,在纸笺上写下祈福的话语,一笔一画极为认真。
若说公?主有什么地方格外吸引人的,那就是这股待人真心、处处考虑周到的赤诚吧。对于动动手指就能让人家破人亡的皇室来?说,犹如在沙漠中?寻金子一般难能可?贵。
正在写字的宣城笔下突然一僵,面露窘迫的向?舒殿合求助道:“那个‘嘉’字怎么写来?着?”怕舒殿合笑她不学无术,用笔尾戳戳自己的眉尾,欲盖弥彰道:“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了。”
话音未落,执笔的手就被人抓住,身后贴上温热的体温,熟悉的墨香味悄然而至,宣城的心跳倏忽加快,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不管过了多久,对于对方的靠近,都能令她无所适从。
是心动,是喜欢。
桌面上的烛火在琉璃罩里摇曳,一横一竖,细软的毫笔在纸笺滑过,留下一道道墨痕。对方的侧脸近在咫尺,呼出来?每一寸气息都扑在宣城敏感的耳后上,宣城抿紧唇,握笔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沁出汗水来?。
嘉字写完,舒殿合并没有松开宣城的手,而是顺着宣城的心意,继续往下写祈福的话。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不是吗?
忘了自己的身份,放弃复仇,带着宣城,或放弃宣城远走高飞。
李道格一干启朝旧臣一直都在寻她,企图以她的公?主身份为首光复启朝,但她并不想这么做。留下来?被他们找到是麻烦,暴露身份亦是死,百弊无一利,最理?智的选择就是离开。
最后一笔收尾,舒殿合仍陷在沉思之中?,宣城微侧过头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
舒殿合恍了恍神,还是被她发现?了,松开宣城的手,捏捏自己眉心,扯谎道:“没什么,只是记挂着朝事。”
宣城闻言登时不满了,哼哼唧唧道:“你的心里从来?只有朝事,没有本宫,该当何罪?”
舒殿合一言不发从背后环抱住宣城,把脸埋进宣城的脖颈间,呢喃道:“臣的心里是有公?主的。”
宣城嘴角不可?自抑的扬起。这才对嘛,没错,就是这样?子,一点点教会自己笨如呆头鹅的驸马说甜言蜜语,放开自己的心扉。
她认真的折好纸船之后,来?到池边,将它放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