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殿合本想拒绝宣城的好意的,转念一想,自己一张平头百姓的面孔,没拜帖,也无身份,什么都没有,拿着一封信就想见到高高在上的丞相,岂不是痴人说梦?
恐怕还未进门,就先遭人轰了出来。
也是她疏忽了,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但现在及时醒悟起来,为时不晚。
想通之后,她便不在推辞,直道:“师傅的故亲名为冯焕森,是师傅的亲弟弟,朝中为官多年,如今已至丞相。草民此次来的目的,便是欲告知他师傅已殁之事,使亲人勿再挂念。”
“冯老头?”宣城因惊讶而微微张开小口,双眸思考着转动。
冯焕林,冯焕森,这两个名字只差一字。
她初闻神医名讳时,便觉得似曾相识,没有细思,没想到这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竟然是亲兄弟。
舒殿合见她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以为她有什么不便:“若是公主无法帮草民的忙的话,也无妨…”
“不是…”宣城回过神,摇摇头,道:“只是没有料到神医与丞相竟有这层关系。”
“草民初闻冯丞相的官位时,也甚为是惊讶。师傅曾言,他与弟弟书信失联多年,不知对方如今情况,草民后来也是经过多番打听才得知的。公主未料到,也是常情。”舒殿合道。
宣城被她说服,不再纠结,一口答应了下来。虽然带舒殿合到冯老头家登门拜访,势必会暴露自己偷跑出宫的事,但是她不忍心看到舒殿合失望,便按照一常行事在先,后果可逃的性子,将顾虑全抛到了脑后。
解决了第一件麻烦事,舒殿合心上一喜,如冰山融化般,面目柔和了许多,起身对宣城行了一揖道:“多谢公主解了草民的燃眉之急。”
宣城一听,刻意的绷着脸,哼了一声道:“那是当然的。本公主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暗地里尾巴差点翘到天上去,恨不得要舒殿合再多夸自己几句。只是碍于颜面不好表现出来。
她的那点伪装,习惯察颜观色留意细节的舒殿合怎么看不出来,笑意从胸膛里蔓延到脸上,抛弃过去的成见道:“公主是草民的救星。”
她的笑靥,差点晃瞎了宣城的眼。这是她第一次从舒殿合脸上看到额外的表情。
舒殿合的好看,她第一眼见他的时候就领教过了,却没有想到他的笑容更加令人惊心动魄。
七尺之躯翩然而立,剑眉皓齿薄唇,清明眼中仿佛注了一汪泉水,任何奸邪在他注视下不免羞退。顾盼流转之间,说不出的温文儒雅。他忽然就笑了,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眉目刹那如寒冰初化,尽去疏离之气,此刻她与他终于没有君臣或男女的距离。
他……生得太好看了。
若是女子,定然是倾国倾城之色,她差一点就要忍不住怀疑起面前人的性别来。
想到尚衣局宫人当时对她回的话,她的脑海中冒出来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来的酸话,道:“夫之美,言语不能尽绘。”
她神色怔怔,脑子一时没有控制住,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该多笑笑。”
“?”她不着边际的言语,让舒殿合起迷惑。
“咳。”说出去话,犹如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宣城只得强行掩饰道:“没什么。”
心里暗骂了一句,妖孽!
又啐自己没出息。
什么样的美人,自己没有见过?花的妖的,男的女的,故作清高的,妩媚动人的,她父皇的后宫里多的是。她见了不仅毫无感觉,还要嫌弃一句庸脂俗粉。
而面前人不过是微微一笑,便让自己脸红心跳。
舒殿合即便看穿了宣城的敷衍,也不会去刻意拆她的台,但笑不语。
茶凉了,宣城端起来,这回可不会再烫舌,轻抿了一口,一眨眼又无了之前的大方之色,心里揣揣道:“与冯丞相报完丧,你打算何去何从?”
言下之意便是舒殿合的师傅没了,他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来。
在舒殿合眼里,目前自己与公主只是泛泛之交,不欲让公主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只推道:“草民还没有想好。”
“你…想不想入宫?”宣城意味不明,拐弯抹角的问。
舒殿合以为她所说入宫,无非是进太医院为皇室效力,婉拒道:“草民想先完成眼前的事,走一步看一步。”
太医院虽然是个诱人的去处,但与前朝日常无交集,还得时时守在太医院里,行动受限,毫无自由可言。若是想调查自己的身世,必不能受困于那一院之地。
既然舒殿合都这样说了,宣城也不好再言什么,按下心里的悸动。
一杯茶见底,她见外面天色不早,晚些她还要赶回宫去,不好再耽搁,爽快的扔下杯子,道:“事不宜迟,本宫这就带你去丞相府,见见那冯老头。”
舒殿合随着她站起身,细语道:“适才公主所命之事,草民定尽力而为。”
宣城身子一僵,凝眸见他神色自若,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自己却赫然红了脸,从耳根、连脖子、经背脊红下去,直到脚后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