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在苍竹斋待了整整一天,经历了晏璟尘吐血、发热,已经累得趴在炕桌上了。
当她听到脚步声,抬头时一整天都没出现的晏劲回来了。
苏染迅速下榻迎了过去,离近一看才发现平日衣着整齐的人,竟然风尘仆仆,灰头土脸地回来了。鞋面上的黄泥,裤腿上的尘土,还有受了伤的手背,苏染抬头,“爹您怎么了?”
然而晏劲的眼睛一直盯在晏璟尘身上,半天才哑着嗓子回她:“没事。”
苏染知道他的心痛,自己养大的孩子,像个没了生气的人偶,任谁也不会好受。
“大夫说外伤无大碍了,哥哥很快就能苏醒了。”
“嗯。”平时侃侃而谈的大将军,如今惜字如金。苏染亲手办了杌子给他:“娘刚刚去祖母那里了,估计很快就过来了。”
终于,提到徐氏,晏劲才有了反应。
晏劲低头拍拍苏染的肩膀:“去迎迎你娘,然后同她一块回去吧。你们累了一天,今晚我留在这守着。”
苏染没有拒绝,一则她确实守不住,已经头晕了。二来,她理解亲情,尤其是相依为命很多年的父子情。她看得出,晏劲是真心疼爱这个儿子的,不为孩子做些什么,情感上根本过不去。
“那我让人把晚饭给您送过来。”
晏劲亲自送苏染出了苍竹斋,看着她的身影远离后独自走回房中。他坐在晏璟尘的床边,带着老茧的大手握住晏璟尘依旧紧握的拳头,深深地叹着气。
此时屋子里他们父子外,没有其他人。晏劲已经将一直守着的晏录赶去休息,甚至把门窗合上,就这样一个人坐在床旁看着晏璟尘。
蜡烛燃掉一半,蜡油滴在烛台上发出微弱的声音,如同静室中一根绣花针掉落地面。
晏劲看着火苗,坚强果敢的眼眸中出现了裂痕,湿润中能看到他此刻的无助和气愤。
他的手离开了晏璟尘的拳头,伸向皱着的眉头,慈爱地轻抚着,直到抚平。
“刚找到你那年,你每次睡觉都皱着眉攥着拳,如今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晏劲叹气,“这事怨我,前些年告知你实情,或许如今就没这般难捱了。”
“是爹的错,早些说清楚,你就不会从失望到绝望。活在失望中起码还有希望,可实情就是这么让人绝望。若不是打击太大,单凭那几个喽啰,你又怎会伤重至此。”
晏劲眼眶里的泪终于没忍住,落在晏璟尘的拳头上。
“你要是因为这件事一睡不醒或一蹶不振,我拿什么脸去地下见你父母。又拿什么来填补自己心里的缺失?”
“你也是我的孩子啊。”
男人并非不会流泪,只是不会轻易落下。伤到深处,无可抑制的眼泪最难控制。粗糙的大手蹭去眼底的泪,晏劲双拳砸着自己腿,力道越大,他心里才好受些。
“爹,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