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诺点点头,苦笑道:“可我们往往无法选择。”
“就像我,我不希望阮澈是我的父亲,阮澄是我的兄长,可我别无选择。”阮诺伏在桌上,醉意爬上他的四肢百骸,他如海中的一尾鱼,在过往之海中与符止相遇。
“我从小就不知道我娘是谁,不知道我爹为何那般待我,好像我是他的仇人……我在想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可我做什么都是错,什么不做也是错……直到那天,我听到了我爹和阮澄对话,原来我来到人世便是最大的错。”
“你知道太奚经么?呵呵,你应当知道吧?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阮诺忽然吃吃笑起来,抬起头与符止目光相接。良久,又垂下头去,将脸埋在手臂上,衣袖上冰凉潮湿的触感,直直地凉到心里。
“太奚经的前半部分可以独自修习,可最关键的后半部分需要与炉鼎同修。”他的声音闷闷的,像从深洞中传来,“鲛人体内蕴有灵珠,因此灵力超凡,是修习太奚经上好的炉鼎。可炉鼎要心甘情愿才行。”
“我很佩服阮澈,不知他究竟用何方法,骗取了一个鲛人女子的芳心,这个女子名唤烟罗,就是我娘。后来,我娘发觉了他的阴谋,以至于他临死之前还未修成太奚经,反而走火入魔,死在了我手里。”阮诺说罢,轻笑几声,似乎甚是愉悦,笑意还凝在脸上,眼泪却簌簌落下,“可惜我娘为了护我死在了阮澄手上,后来得某位高人相助我才得以逃出升天。”言毕,他深深望进符止眼底,似在他眼里找寻答案。
符止静静与他对视片刻,伸手将他脸上的泪水拭去,轻声道:“我会帮你,帮你杀死阮澄,帮你夺回花月城。”
“那样我欠你的岂不是太多了?”泪水似乎将醉意排解了几分,阮诺又为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你娘亲是鲛人,你算是我的半个族人。”符止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酒盏,清冷的神色中混着几分春日将暮的哀伤。
阮诺轻叹一声,道:“你知道的……鲛人和人的孩子往往只是常人而已,我也不例外。”
“那就以身相许?”符止恢复了往日轻佻,剑眉微微上挑。
阮诺作出认真思索的神态,笑道:“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提这样的要求按说也不过分,不过你想要的只是我以身相许?”
符止莞尔道:“你想问我为何救你?”
“我姓阮,你应当恨我才对吧?”阮诺心上仿若有一个创口,一枝荆棘从创口堪堪伸出。
符止静静地望着他,半晌才低语道:“我相信你,你和他们不一样。”
阮诺良久无言,那枝从伤口伸出的荆棘开出了哀艳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