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少年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踩在自己的脸上,而且这东西似乎黏人的很,一直纠缠着他不肯离去,再加上这似曾相识的气息......
阿拾一个激灵睁开眼,正好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猫眼,肥嘟嘟的猫脸上挂着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
“啊......”少年下意识的叫出了声,“你,你......”昏涨的脑海中闪过一抹庞大的黑影,“猫妖......”他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匆忙间撞在了闻声而来的少女身上,阿拾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着白辛奈的衣袖。
“不怕,不怕。”少女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没有猫妖,那只是一只普通的黑猫。”
脚边的黑猫君一脸不服气地昂着头,要不是他受了君上一击,所剩的妖力暂时还无法维持人形,他可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呢。
阿拾眼中的疑惑在看见那抹普通的黑色时才逐渐消下去,脸上又重新拥有了灿烂的笑容,弯下腰戳了戳黑猫的脑袋,“小东西,还敢吓唬本大爷。”却被后者回以一声不悦“喵”声。
“你还不服气了,大黑。”这个脱口而出的名字,让黑猫君再也忍不住地挥着猫爪一跃而起,在少年的手臂上留下了数道血淋淋的痕迹。
站在他身后的少女心疼地上前握住他的手臂,少年的面上的神情却古怪的很,一如反常的没有闹腾而是慌忙将手收回,说着:“肚子好饿啊......”随后不顾少女的担忧,急急地离开。
在迈出房门的那一刻,他的手臂上流溢出幽蓝色的光芒,再看时却已见不到任何伤痕。
一人一猫坐在屋前的台阶上,身上皆落满了此间燥热的阳光。这里是猫九爷的住所,简单雅致的宅院在充满着莽荒气息的浮世还是难得看见。
昨日之后,九爷就识出了自己的身份,一直君上君上的称呼着自己。白辛奈本想着否认,可是一想到那个时候他毫不还手地承下自己的一击,就没有办法去欺骗一个在乎自己的人。
阿拾那小子不知道吃什么山珍海味去了,到现在还不回来。白辛奈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烫的眼睛看见很远的地方,有琉璃瓦亮闪闪的光泽涌现出来。
“那里,是什么?”
黑猫顺着少女的指尖望去,琥珀色的猫眼里淌过一丝暗色,用着只有少女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那是整个浮世最奢华之地——移星殿。五年前浮世来了一个名叫陆缺的神秘男子建造了此殿,并严禁任何妖类踏入。前些年到还有几只不怕死的妖叫嚷着要将移星殿占为己有,将陆缺的脑袋砍下来当花肥,只是他们连殿门都没摸到就被打回了原形。”
“他当真如此厉害?”就好像那里有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这般不情愿地将视线收回。
“是不能招惹的人啊。”
“我怎么觉得那些妖里面也有九爷你呢?”少女明亮的眼眸里晃荡着的笑意,让她看上去没有半点妖君该有的凌厉姿态。
可是九爷确信自己不会认错,她身上流淌着是妖君之血,她是整个妖族等待了上千年的唯一。
“吾可不爱凑这种不要命的热闹。”肉乎乎的猫爪上停了一只蛾子,使得九爷整个猫身都处在戒备状态,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对灰白色的翅膀,慢慢的抬起另一只爪子而后极快落下,却还是扑了空,只好气愤地瞪着那只扬长而去的蛾子。
下一刻,一道符纸从少女的手间挥出,将那只蛾子紧紧包裹住,在她翻手间蛾子便和符纸一起燃烧成了灰烬。此刻她的模样,不尽妖邪,不尽阴暗,让九爷懒懒散散的身子都不由坐的笔直。
“九爷可听说过梦觉香?”
“吾在浮世百年,未曾听过此香。”回答她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崇敬。
“连你都不知道吗?”
“君上或许可以去问一问莫姑,整个浮世之事没有她不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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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这一生,都不该再见到你的,可是如今你就在这里,我要怎么告诉你,这些年我未有一刻忘记过你,尽管你,已经先将我忘了。
华丽的殿宇蔓延进夜色的尽头,与这蛮荒的浮世没有半点相称。发烫的思念盘踞着一具临立在月华下的身躯,男人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抚上那张面具,只是觉得冰冷刺骨。
他对着身侧的红衣侍女低声说了些什么,侍女的脸上至始至终未流露出丝毫情感,她就像一个被人操控的人偶,木讷的点了点头。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放手了。”修匀的手指想要抓住些什么,眸光溃散到拾不起来,风的声音里好像融进了一个人的名字,得用上很大的力气才能唤出口。
九爷说的莫姑在浮世开了一家名为“渡”的客栈,此刻落入白辛奈眼前的便是“渡”,而它看上去倒更像是几间叠在一起的楼阁,古老而庞大,踩在台阶上时,还能听到木头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客栈只在回廊处点着几盏昏暗的灯,穿着宽大衣袍的老人缓缓的走在前面,替他们引着路。一路走来,并未看见其他的房客,就像这座客栈只是为他们两人而存在的。
九爷说自己和莫姑有些过节,将他们带到客栈门口后就离开了。
木板“咯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这条回廊很深,白辛奈甚至觉得像是走在无边的暗黑中,再也绕不出去了。
幸而老人身上有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气息,让一颗不安的心稍稍放下。而这里除了眼前的老人之外,也不见其他的仆从。看样子,她该是莫姑了。
“请问......”
阿拾打着哈欠进了白辛奈对面的房间,少女叫住刚要转身离去的莫姑。
“好好睡一觉吧,所有的烦恼都会忘却的。”老人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困意就上来了。白辛奈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四周的一切也随之重合在一起。
昨夜,我竟没有梦见浑身是血的你冲着我微笑。那笑很冷,蔓延至全身,而后连血液也一起凝结。你就在我面前,一点一点的消失,变成漫天红色的曼珠沙华,我却无能为力。
这样的梦境,从你中了“眠”的那一日起就一直缠着我。
从前我放不下之夏,放不下心中的仇恨,放不下我的母亲,现在,我最放不下你。
一夜好眠,白辛奈醒来时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窗外头长着一颗古树,翠绿色的叶子夹着雨珠落下的同时少女手心中的华草也枯了一片叶子。她将一半的华草给了阿拾,这样意味着,她只剩下三天的时间。
白辛奈看着眼前在简单不过的房间,除了这张床和磨损了四角的梳妆台,再没有多余的摆设。她并未听到任何的脚步声,可这个梳着流云髻的红衣女子却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你是?”白辛奈看着女子极美的一张脸,只是少了些生气。
“主人让我将它交于姑娘。”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落下,女子从怀中拿出一纸素笺。
“你家主人是?”白辛奈接过她递上的素笺,女子像是没有听见似得自顾自的朝着屋外走去,依旧是没有一点声息。
少女带着一脸疑惑打开了那纸素笺,上面画着一尾栩栩如生的锦鲤。“陆缺”,白辛奈看着落款处这两个字,这不就是九爷说的那个不能招惹的人吗,可是为什么会有熟悉的身影从脑袋里一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