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己要说话的勇气被打散后没有再开口的迹象,韩似没有动筷子,他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包厢,像第一次来这儿的人,蔡己沉默了几分钟,终于还是先开了口。
“韩似,我有事和你说。”
韩似停下捏筷子的手,闻言笑了一下,“什么事?”
蔡己磕磕巴巴的说出一段话,“你,你对高以印象怎么样?”
来了,这句话问的直白,又有深意,他对高以印象怎么样?是指第一印象还是深交后的印象,亦或者是对高以有没有特别点的印象。韩似看了他一眼。
“工作的合作伙伴,生活中的朋友,当然,比起我和你的关系,他还远不到位。”韩似勾起了唇角,说出话语中夹杂着让人意想不到的生气,他想,蔡己到底是知道高以是gay的事实,瞧,这话问的多好,他都必须从好几方面来回答了。
蔡己额头沁出点点汗液,最近心思忧虑,吃不好睡不下,原本圆润的脸蛋瘦了下来,露出他平凡的五官,一双绿豆眼终于在横肉中冲出,看见原本色彩斑斓的世界。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算炎热的天气他却频频出汗,蔡己脸上的紧张直达心底,额头上的汗越擦越多,渐渐衍生为满脸汗。
韩似像没看见他的窘态,思考了半天又说,“我总觉得他对我和对别人不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蔡己的汗出的更快了,干巴巴的接话,“不,不会的,高以为人很不错,对人诚恳,很为人考虑。”
“所以你觉得我和他在一起会很好?”韩似冷脸,“我记得,当初公司的活是你磨得高以接下的,现在,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做,恐怕不止因为他工作能力出众吧?”
他原本想找更专业的客服公司接下这活儿的,是蔡己毛遂自荐的说自己有更好的人选,他没多想,就拜托蔡己了,现在回想,难道这是一个圈套?他不想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
“别用当初的话敷衍我,我不信。”韩似声厉言词,蔡己当初的话他信,现在却不肯,也不会再信。
蔡己白了脸,此时此刻他压根想不到韩似为什么会问这件事,他绞尽脑汁也不可能再短短的几分钟内,想到另一个让韩似满意的理由,他从没想过把当初真实的动机告诉过韩似。
他几经挣扎,终究是没说出来,韩似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失望,时间和社会能把一个天真无邪不知生活艰难的人,变成一个精打细算擅于安排柴米油盐的人,怎么就能把一个原本就不甘心平庸的人变成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呢?
韩似被身边人造出的假象迷住了眼,傻傻的以为蔡己还是那个需要他帮忙出谋划策才能搞定一个女人的男人,说到底,蔡己再不济,他本质还是一个男人,还是个倔强,奋发向上,一心想证明自己的男人。
韩似没再问你是不是知道高以是gay,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朗,像一个重症病人回光返照般的眼不花,耳不聋,思想也不混乱了。他低头夹了几口自己常吃的菜,明明色香味俱全的菜到了嘴里却一片苦涩,他和蔡己认识这么多年,蔡己只记得他常吃的菜,却不记得他爱吃的菜,到底是无意还是压根没放心上?他刚明镜似的心又被自欺欺人的盖上了灰,他怕自己想到最后会可怜自己。
蔡己看见韩似低头夹了筷常吃的菜,嚼着嚼着转头吐到了地上,转头看着他,眼底平静无波,轻声说了句,“我这辈子不欠你什么吧?做兄弟对得起你吧?”
一句话让蔡己红了眼,他想到了李佳和他在一起总爱说的人,想到了李佳和他分手时说的话,想到了他和李佳上一次在韩似离开后的争吵……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顺着脸颊直奔而下,双方在下颚处交汇,哭相难看的犹如夜叉,挂在门前可辟邪,一张口能防小儿夜啼的哭声冲破嗓子眼,直逼韩似耳际。
搁以前,蔡己眼泪刚在眼里打转,韩似就冲上前安慰他了。今天韩似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筷子,在蔡己点的几道菜里来回挑拣了几下,随手将筷子扔在了桌子上,双手交叠,垫在下巴处,高昂着头颅,静静的看着哭泣的蔡己,没有任何动作。
蔡己哭了一会,收了声音,开始小声啜泣,一边啜泣,一边抽纸堵住自己制造洪水的双眼,哭的打通了任督二脉,他对韩似吼,“你不欠我?对,你是不欠我,我女朋友看在你面上和我在一起,也是因为你,和我分手的,你对得起我?你真的对得起我?”他打了几个嗝,咆哮出最后一句话,“我从来没把你当过兄弟。”
韩似架着下巴的手僵住了,连带着整个人僵住了,蔡己的一句话摧毁了他们几年的兄弟情,也摧毁了他对蔡己最后的期望,他想,我得多愚蠢啊,在这种时候还对他有期望。是被猪油蒙了心肝脾胃肾了吧?吃多了地沟油,喝多了三氯奶粉,脑子总在关键时刻卡档,他怎么没被猪油直接糊死呢?!
他伸手捡起筷子,在蔡己最喜欢的红烧肉里挑挑拣拣,终于挑到一块肥瘦均匀的肉,放进了蔡己的碗里,在蔡己惊讶迷惑的眼神里,他缓缓说。
“就当我这几年的好心喂了狗,这是最后一次犯蠢,以后你我阳关独木不相干。”
韩似丢下筷子,甩开帘子,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