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熟知自己吗?
每个人都会说自己熟知并了解自己,事实呢?
有谁会比自己更熟知自己这张脸?但最少看到这张脸的,往往是自己。当然,除了爱照镜子的人。
邵骅很少照镜子,有限的照镜子,注意力也在一头短发上。邵骅的发旋偏左,左后脑的头发总会跟她这个人一样,梅枝斜横,几分不羁,完全不替她守住夜的秘密。不管用梳子怎么压制,它们大多情况下都要跟她作对。但小筠对付它们很有办法,睁大丹凤眼,梳子拿上左挑右拔,间或喷点水,她的头发就服帖起来。
“真没用,头发也不会梳。”小筠常会嘟着嘴嘲笑。小筠是个美人胚子,笑起来很好看,纯真,干净。
“再笑,我就象你收拾我的头发一样收拾你。”——如果时间充裕,邵骅就会威胁纯真、干净的小筠,这时候,她的思想没法干净。
她会又把她裹到床上去,替她打理她的私密花园……
此刻,我又在照镜子吗?在微明的曙光里,邵骅分明对着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却是一张男子的脸。
这个男人一身古代装束,头上戴着一顶铜制头盔,盔顶装缀着几粒明珠和翠玉,额前是铁片做成的盔沿,遮住了额头与两耳,头盔上饰有飞鸟双翼迎风的纹饰。身上穿的则是华丽的明光铠。看上去,他年纪很轻,二十出头的样子。
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邵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仰面只能看到洞口那么大的天,坐在一口枯井中。而那穿盔甲的男子,是半昏迷状态,手捂着胸口,手指里往外直冒鲜血。
在拍戏?怎么不见灯光师、摄影师、场记?怎么没听到导演喊“cut”?或者,是陨石把她砸到戏场,连同这个拍戏的倒霉蛋?这也太搞了吧!
邵骅站起来扭扭身子,还好,貌似没有受伤,但这个男子看来受伤不轻,奇怪的是受伤部位会是护心镜的地方。但管不了那么多,邵骅踮着脚冲着井口大喊:“有人吗?有人吗?快打120,你们的演员受了伤,掉到井里了,快来救他呀。”
她正喊得起劲,那男子突然醒转过来,跌跌撞撞站起身来,沾满鲜血的手捂住她的嘴,压低嗓音:“姑娘别喊,当心引来追兵。你我性命不保。”
“切,玩什么呀!”邵骅翻了个白眼,“再不叫人来,死的真是你了。”
那男子怔怔看着邵骅,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身子紧贴在井壁上,一抱拳:“姑娘,请问你何方人氏?为何瞧着如此——面熟?穿着又如此怪异?”
说完,身子软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邵骅暗自吸了口气,这演员病得不轻,到现在还没出戏。地球如此之大,人口如此众多,面貌相似的人大有人在,你没看那电视台的明星脸,有时比明星本人还漂亮呢。如果再PS一下,简直一模一样了呢。但她跟这个演员,为什么会如此之像?难道外界的传言是真的,老爸跟老妈结婚不久,就在外面搞大了一个姑娘的肚子,还生下了这个弟弟?要不没道理她跟这个弟弟长得那么像。
邵骅的思绪才飞起来,这个弟弟一句话又把她拉回地面了。
“姑娘既不方便说,末将不再问便是。只是姑娘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邵骅叹了口气,演戏要全套,得,我先配合他一下。看他那模样,受伤没准也是道具师化装师布置好的,怀里揣袋番茄酱或者鲜血包什么的。
“官爷请讲!”邵骅拉长了声音。这得感谢邵骅的母亲是个戏迷,邵骅受她的熏陶不少。
“姑娘,这里有一封信,劳烦你送到城东皇甫府去,一定要把信交给皇甫敬皇甫大人!”
皇甫敬?哈哈,感情是在拍《再生缘》啊。邵骅心里想着,面上连忙做出诚惶诚恐的表情:
“啊,小人该死,阁下若非就是皇甫少将军?”
见那傻蛋微微点头。邵骅忍住笑,连珠炮似的背出周星池式的经典台词:“啊,原来阁下就是当年华山论剑武功独步天下罕有其匹号称一朵梨花压海棠的少林寺智障大师收养的小沙弥低能的爱犬旺财踩扁的蟑螂小强曾滚过的一个……?”
背到这里,粪球二字还是没有出口。罢,人家傻归傻,但人家这么彬彬有礼,长得跟自己又这么像,又可能是自己的亲人,积点口德吧。
那傻子一头雾里,憨笑着:“我叫皇甫少华,不叫小强。”
邵骅嗯了一声:“对啊,你是皇甫少华,那孟丽君呢?怎么没见你跟她在一起?你是演到打了败仗跟丽君失散了?”
话音未落,傻蛋突然一手扼住邵骅的喉咙,沉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还有,丽君二字可是你这种贱婢叫得的么?”
现在傻的是邵骅了。她拼命挣扎着,一边呜噜:“我是市医院的大夫,虽然不是精神科的,但精神科有我哥们,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还在胡说!”傻蛋用了几分力,邵骅的颈椎响了几声。
“喂喂喂不要,”邵骅喊起来,“你放开我,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傻蛋松开手,乌亮的眼睛盯着邵骅,嘴唇上不过一层细绒。邵骅心想,原来真是一个毛头小伙,十七,十八?发育成熟了吧?胡茬都没生?
“嗯,因为我是上帝的使者,所以我知晓一切。”
“上帝?”
“嗯,就是老天爷。”邵骅用手指着井口那一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