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一转身欲走,刚迈出两步又顿住身形。俄而掉过头坐到傅弈舟身边。
明月如流水般静静倾泻在芙蓉花海之中。薄雾轻抚花瓣,像笼着一层柔和的轻纱。银霜坠地,庭院的一景一物变得朦胧。斑驳的树影在风中摇曳,檐下高挂的灯笼晃晃悠悠,火光忽明忽暗,映照高墙房屋,周遭显得宁静详和,恬淡怡然。
月下的傅弈舟屈起一膝坐着,颀长的身形被月光拖出长长一道黑影,光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描出一道银边。他手中握一壶酒,唇边的柔和笑意与此刻的月色同样温情:“咦?阿一你也到这里来看风景?”
以前叫他陆教主,后来改叫他无一,现在居然叫什么阿一?他跟傅弈舟好像没有那么熟:“不然我是特意来看你这张讨人厌的脸?”
被陆无一这么明显的厌恶,傅弈舟其实挺受伤的。嘛,毕竟两人发生过那样的事,被讨厌也不奇怪:“这里视野那么好,一个人看未免太无趣。你要喝点么?”傅弈舟将手中的酒递到陆无一跟前道。
陆无一复又回头坐下就是不想让傅弈舟觉得自己怕了他。陆无一没有犹豫的夺过跟前的酒瓶仰头喝了几口:“难喝。”
“只是普通烧酒,料想不会入阿一你的眼。下次有机会带你去喝‘问香’。”
陆无一不置可否,又闷声饮了一口。他的目光落向那片被柔光笼罩的花海,忽然问:“这次你是故意拉我下水的吧?”
傅弈舟侧过头看陆无一。陆无一身上的黑色披风与夜色融为一体,俊美的脸因而显得更加白皙漂亮。他微微垂下的桃花眼氤氲迷蒙,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阴影,如蝶翼般轻轻颤动。
他心下忽而一动,偏过头不再打量陆无一:“此话怎讲?”
还装傻?
陆无一愤恨道:“我可没说过帮白琪风追查凶手的话!“
原来是说这件事。傅弈舟饶有趣味的望住陆无一,笑得温润如玉:“阿一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你不是喜欢惹这种麻烦的么,我只是在替你争取表现的机会。”
陆无一不屑道:“少来那套,你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白琪风的师兄,山庄出了此等大事你能置身事外?你不过是想把我推出来代替你帮白琪风解决问题罢了。”
既然被看穿,傅弈舟便不多解释。解释得多了就显得他在掩饰:“你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座下护法被当成凶手,你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不是么?”
傅弈舟定是知道会变成这样才会将他推出来。陆无一又闷头灌了几口酒,将酒瓶扔回给傅弈舟:“难怪你那么积极去查看尸体,原来早有此打算。”
傅弈舟接回陆无一扔来的酒瓶猛地灌了一口,溢出的酒顺着唇角淌下,他抬手一抹:“就算我不这么说,阿一你也绝对会揽上身。不说这个了,难得的良辰美景,我们别浪费了。”
他说的并没有错,陆无一缄默不语。
月下美人乘风起舞,世界又恢复成一片清静。陆无一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微醺,正好满园花色引得陆无一心头痒痒。他突地站起,轻功施展,足尖几点便落入芙蓉花海中。
一阵晚风吹过,轻轻扬起陆无一的披风,他笔直挺拔的身影在月影花海里隐现,似真似幻。
傅弈舟在陆无一飞向花海的瞬间被惊到,等察觉时就看见陆无一在芙蓉花海中这里走走,那里停停,不知道做什么。
陆无一很快走出那片花海。披风的一边被他窝成一个兜,兜里放着颜色不一的芙蓉花。
傅弈舟纵身从屋顶飞下,近到陆无一身边指着那些花问:“你很喜欢这些花?”言下之意是指陆无一对芙蓉花喜爱到了要摘下来观赏的程度。
陆无一白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你懂什么?”得意完,陆无一又问:“你跟白琪风是师兄弟又是好朋友,这里的地形你应该很熟悉?”
傅弈舟半懂半不懂地点点头:“你想去哪里?”
从他与陆无一掉下山崖一起行动后,他就觉得陆无一不像个教主。倒不是说他不够威仪或是能力不足,而是比起教主,陆无一更像是个手艺非凡的厨子。
他们一路下来也有过不少露宿野外的情况,那时的食物基本都是陆无一负责。吃过陆无一煮的东西再吃其它食物的,就会感觉他独创的那种美味难以形容,令人无法忘怀。
他从方心玉与陆无一偶尔的闲聊里得知他们的母亲是江湖曾有名的“神手厨娘”。
神手厨娘莫忆双的事迹他听说过。
她是神厨龙丘子的徒弟,而且还是武当山赤眉真人座下大弟子的女儿,论起来他还算是她的师侄。若然不是她一意孤行嫁给魔教中人,至今应该会成为脍炙人口,誉满江湖的人物。
这么想来,陆无一与他还颇有渊源。
鼻子嗅到一阵阵香味,傅弈舟方回过神,目光再次落在陆无一身上。
陆无一正拿着银勺小心翼翼地从锅里舀出金黄奶白的热汤倒入瓷碗中。勺勺热汤浮着煮成白色的芙蓉花,与枸杞,金黄的汤汁搭配;不用闻,光从外表看来都让人垂涎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