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无风,炙阳毒辣。
空旷无人的官道上远远驶来一辆马车。白纱摇曳,车前铃铛发出“叮叮叮”的清脆声音。诡异的是这辆马车明明无人驾马,两匹瘦马却迈着稳健的步伐奔行。
猛然间两匹瘦马顿住马蹄,长嘶一声后双双倒在地上。马车随即翻倒,有东西从白纱垂落的车厢里滚出来——白衣上淌着黏稠的暗红色液体,凌乱的头发披散挡住面容,不知是男是女。只露出一双如铜铃般瞪圆的眼睛,瞳孔已扩散,赫然是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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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的茶摊多得如雨后春笋,走到哪里都会见到一两家。对于陆无一而言,这是个让人欣喜又令人心悸的地方。
理由还有用说吗?自因喝茶中了盅毒后他就有阴影,不敢大意了。再瞧瞧坐在他身边笑得温和无害的傅弈舟,陆无一想了想还是忍住从腰间拔出长鞭揍傅弈舟的冲动。
方心玉倒了一杯茶给陆无一,顺道在木桌上摊开地图说:“从这条路去苗疆最省时日。我们会途经应河,佘州,湄城,再绕到凤凰城,洛阳,江夏,武陵,贵阳之后直达巴蜀之地。”
傅弈舟瞧着地图上纵横交错的路线,道:“经过这山道我们该到芙蓉山庄了。”他指着地图某个点道:“我与芙蓉山庄的庄主有些交情,今日可到他府上借宿一宿。”
方心玉颔首:“距离应河还有好一段路程,我们的干粮也没有了,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自然是好。但无一是斗月教教主,你要怎么跟那庄主介绍?”
陆无一冷哼一声,插嘴道:“等等,我没说要一起去。”
这一路陆无一算是看清傅弈舟这么个表里不一,道貌岸然的混账东西了。世人说他是魔头,他看傅弈舟才更像魔头。还是比他更上一层,扶摇直奔九万里的那种。
他这么酷霸拽的人,坏也坏得够明显,够本性。傅弈舟呢?那叫得一个坏得够流氓。
陆无一又想起十分不好的往事了。
他这么风仪斐然,即使在深林野地里解手都要找个干净僻静的地方。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个舒心的位置来放松身心,尿才撒到一半傅弈舟就朝他直直跑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群山猪。
那些山猪个个体躯健壮,膘肥肉厚,獠牙粗长,就算是几个武林高手联手都不一定能取胜。看它们凶神恶煞,怒气冲冲地追着傅弈舟跑,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这缺心眼的干了什么得罪猪的事。
傅弈舟那家伙把山猪引到他这边来之后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山猪失去了追逐的对象便把目标转移到了他身上。害他慌慌张张扯裤子,尿就撒了一裤子。这也罢了,他还得顶着一身尿骚味走上几天才找到有水的地方沐浴换衣……
长这么大他真没这么出过丑,全都是拜傅弈舟所赐。
事后他找傅弈舟算账,那厮居然还敢装无辜。说什么想找个合适藏身的地方就跑到这边来,不想遇到他在出恭,为免尴尬就马上回避了。万万没想到那些野猪竟然改变目标,追着他去了。
呸,简直无稽之谈。这么大的山林傅弈舟往哪里逃不是逃,偏偏往他这边跑?说不是想拉他来当替死鬼,就是打断他的腿都不信。
还有前几天赶路遇到几个蟊贼山匪拦路打劫还口出狂言妄想让方心玉当他们的压寨夫人,陆无一立马发飙了。又是傅弈舟说凡事不能靠武力,他一个人能解决。陆无一才退到一边想瞧瞧他有什么能耐。
那些人后来确实不打方心玉的主意了,因为他们的目标又变成了陆无一!
陆无一最后还是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追问下去才知道他们突然改变目标是因为傅弈舟对他们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说陆无一认为他们是些只会舞刀弄枪吓唬人的纸老虎,没什么了不起的无能之辈。他们一被挑唆就怒火攻心跑来想教训他了。
这不得了?
陆无一又气冲冲跑去找傅弈舟算账。那混账居然又是一脸无害的惊讶模样,说他这么做完全是用心良苦。
如果陆无一当时直接上去揍了他们不就显得陆无一是个毫无胸襟,暴虎冯河,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蛮人?完全有失身为斗月教教主的尊贵身份。他先礼后兵,让他们觉得陆无一是先动的嘴才动的手,这样不就能彰显陆无一的君子之风,与他们不是一丘之貉吗?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个屁!陆无一之前还真的就听信这厮的胡言乱语上当了。他又不是傻子,想通后还能再上第二次当吗?他二话不说就抽出长鞭打人,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方心玉竟然也站到他那一边帮着他说话。
陆无一总算看清傅弈舟这么做简直是一石二鸟。当了个甩手掌柜的同时还博得了方心玉的好感——他就不如傅弈舟懂事,不如傅弈舟有风度,还不如傅弈舟那么懂见机行事。
至于傅弈舟其它那些不知有意无意还是好巧不巧的陷害拉他当盾牌的小事陆无一也不再一一细数了。反正他一见着傅弈舟那张和善无害,让人如沐春风的脸就忍不住想撕下那张伪善的贱人面孔。
呸,去他娘的武林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