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紧他,下巴抵住他脑袋,两人一起靠在大殿上的柱子边。
“师兄。”
一切都结束了。
我流着泪笑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我真的与你同归于尽······”
我突然发现了一点。
我已经将仅剩的全部灵力输给牧其,可对方的胸口,依旧流血不止。
“没用的······”牧其含笑道,用余力伸出双臂,搂住周堰的脖子,作出想要凑近他脑袋的动作,于是周堰把耳朵凑了过去。
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这个和自己约定白首的人,道:“你下次···和人约定,一定不要找······找一个像我这样食言的······”他的血泪淌满双颊,“我······我是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回通虚峰······回璇玑门······对不起······”
他说话已经连贯不得,只凭一股执念强撑着。
怎么可能?牧其,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我已经在修仙界学会了冷静,学会了舍弃,也习惯了生死别离,可此时此刻,我更想随心所欲,崩开理智。
“我去拿【留魂木】!大不了我们重塑肉身……”
重量陡然落在我的肩上。
我全身僵住。
牧其保持着临死前的姿势,躺在我怀里,面容虽被血液污染,却十分安详,不似遭受了重大的痛苦,像是睡着了。
只是,从此一睡不起,再没有醒来的时候。
“师兄?”
我推推他,想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师兄?媳妇?通虚峰夫人?”
最想叫的,全叫了一遍,没有人应答,眼睛血丝遍布,怔然于原地。
我紧紧抱着牧其的尸体,走出还魂殿。
每走一步,清脆的铃声响一下。
我低头,看着怀里沉睡模样的牧其,通红的眼眶仿佛下一刻就有泪水淌下,右手向天一划,一枚通身金色的塔状铃铛落入我的手心。
【黄金阁】?
我握紧铃铛,力气之大似要将它捏碎。
与我当年留在通虚峰石桌上那个钥匙,一模一样,但并不是那个,这才是真正的【黄金阁】,是法宝,是璇玑门的掌门信物。
青筋蹦起的手逐渐放松,双肩低落几分,我最终从牧其那里接过这枚铃铛,系在自己腰间。
怪不得裴原师伯处找不到【黄金阁】,原来是许暹早将其交给牧其。
外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天府台众魔修与众仙道弟子的尸体碎片,我缓缓地穿越这片死亡之地。
尽头处,能看见一棵生长茂盛的樱树,不合时宜地立在尸体中央。
我站在樱树下面。
沈桓已经完全没了意识,任我如何呼唤,都不再应答。我知道最后能战胜吕婴朝,他一定是帮忙了的,不然吕婴朝不会突然如此发狂。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这一刻,我完全原谅了他对我的背叛,虽然不清楚他前后选择的理由。
转身,自群尸里收走所有仙道弟子的碎片,再回头,将那一棵樱树也连根带走。
大部分的尸身,最后都归还给南荒四派以及北原诸派。
我只留下了璇玑门门人的那些。
御剑飞行,再见到那连绵山脉中挺立的五峰,恍如隔日。
终于回到璇玑门了。
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掌门一个人活下来的璇玑门。
站在自己刚立好的一堆坟墓中间,我将那樱树种下,也给它立了一碑。
璇玑门第三代弟子沈桓之墓。
算是圆了那人生前的一个遗憾。
我没舍得将牧其也放进那冰凉的泥土,对方完整地好像下一秒就能醒过来,再喊他一句,“师弟。”
抱着牧其的尸体,来到通虚峰小别院,这栋对照凡人屋舍建立的居所,还是我离开前的模样。
我将牧其放在床榻上,不舍地抚摸他的脸,抚摸他脸上微小的伤疤,最后,在牧其额头上烙下深深的一吻,才强迫自己站起来,离开这间居所。
站在院外,我定定地看了眼前之景许久,终究,抬手,发出一道玄光,将这居所整个用千年深冰冻住,以保牧其肉身长久不腐。
腰间的【黄金阁】,似乎知道,自己所庇佑门派的发生的一切,自天府台出来,再也不发出一丁点响声,真成一件死物。
我做完这些,再无留意。
为了战胜吕婴朝,为师父和宗门弟子报仇,我修炼【造化往生道】,以折损寿元为手段求速成,本就落入必死之局。后来的遭遇,是我没想到的。更没想到,牧其的背叛与忍受的折磨,是为了我,为了大家更好的活着。
我从头到尾都没看透他。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不懂的部分,一些细节,蠢作者都会在后续番外中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