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色的筒身,映照在烛光下,明明普普通通,却瞬间摄住了周堰的魂魄。
他呆呆地看着那物,记忆斑驳,飞鸿掠影,千千万万闪过,熟悉,陌生,了然,诸般情绪融于一身,又好似不是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一如初见步幽吟。
“周师弟?师弟?周堰?”
牧其喊道,见他怔然良久,伸手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你刚才在想什么?”
脑门的痛觉将周堰的神智唤回来,他赶忙道歉,“走了个神儿,对不住,师兄,你讲到哪里了?”
“不够专注,可是修炼的大忌。”
牧其摇了摇头,倒也没责怪这个年方十三的小师弟。
“跟我来。”
周堰茫然四顾,“上哪?”
牧其忽然捏住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拉到自己身边,左右烛光齐齐熄灭,蒲团停于原地,上面的两人不见踪影。
晕晕乎乎,一阵窒息,周堰差点吐出来,一到目的地,便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牧其不知何时已经从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中取出轮椅,端坐其上,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这里是哪里······下次要瞬步提前打声商量······”
“师弟,你需要锤炼身体了。”
周堰爬起来,拍拍衣服,不服道:“我在家里,可是天天上树,我娘按都按不住!”
“皮和强健不是一回事。”牧其轻抚眉头,怀中师弟温暖的触觉仍在,他生来体寒,感受更深些。他莫名想到小时候的天寒地冻,和弟弟两个人拥抱取暖,若抱住的是周堰,岂不更暖和?
牧由这次出门的时间有点久,他身边突然少了个人,还真是不习惯。
“那我听师兄的!”周堰扶住他的轮椅,笑嘻嘻应道,心里揣测,往后是要扎马步,还是绕山跑,千万别是打木桩,打完胳膊腿总疼个没完。
牧其只能再次无奈状,这小师弟,每次说完,总改得飞快,让他无可指摘,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既不省心,也不费心。
“我们现今所在,乃璇玑门历代通玄峰门人锻造神兵的宝地,因建于地下深处,称为璇玑地宫,我们······”
牧其还没讲完,周堰已经跑到解兵池边缘,半跪下去,观察里面半透明的液体了。
“记住,这里的溶液都不能触碰。”
周堰闻言,只好把探下去的手收了回来。
以他引气中期的修为,都能察觉到此地灵气颇为充裕,尤其那解兵池中心,他甚至怀疑,池子里的液体,也是一种特殊形态的灵气。
地宫无盖,下铺灵木板材,四方神兽坐像镇守,中央是解兵池,由十二根玄铁锁链定住边角,池内半透明液体如活物,喧嚣流动。
此外共有二十六座高炉,以阵法状分列地宫内,两两一组为子母炉,炉中火焰颜色形状不同,相同的是永不熄灭,非凡间可见到。
周堰看着十几人高的炉子,不免有些担心,“师兄,以你现在的灵力,催动这些炉子,真的没问题吗?”
“尽力为之。”
牧其觉得他的担心简直好笑,没点出来,一脸严肃地答道。实际上,他自己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
不过,此番答应裴涟漪,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意外。
想到长念香筒里的女子,牧其对周堰吩咐道:
“师弟,万一我一会儿炼器有误,这些炉子塌了,此地凶险万分,你去周遭用那些灵藤编个藤筐,到时候用藤筐背着我回到地面。”
“啊?”
还真没把握?
周堰盯着他,一副探究的表情,见他未笑,半信半疑地跑去摘灵藤了。
这些附在石壁上的青黑色灵藤,根根似成精了,一见周堰走过来,齐刷刷爬开,明明就在眼前,却根本抓不住。
灵藤上上下下,像一张大网,覆盖了整面石壁。
周堰够不着它们,一时心急,扑上石壁,用手猛抓,灵藤见状,直接从他身下爬到脚边,两两一组拴住他脚踝,将他颠倒过来倒挂石壁上。最粗的一根探出脑袋,观摩一阵,调皮地环住他不断扭动的腰部,这下,周堰彻底动弹不得了。
“放·····开······”
话还没说完,灵藤自带的叶片便争前恐后地扎进他嘴中,使他口舌酸麻,却拿那些灵藤无可奈何。
这些家伙······
劳资命犯你们?
解兵池前。
牧其小心翼翼揭开长念香筒中的封印,放出女鬼涟漪。
“接下来,我会将你和这香筒一道放入解兵池,若你有一丝一毫反悔,我立刻放你前往地府。”
涟漪再度拜谢,“多谢。”,她遥望到远处倒挂石壁上的周堰,浅笑一声,转身缓步踏入解兵池,魂体从下到上,无声融化着。
牧其刹那间回忆起所有与她的过去,自己和吕婴朝与她交往的种种,不论是初次相见的怜悯,还是被背叛后的愤恨与释然,都随解兵池里的烟雾付诸一空。他心下的沉重不知是减轻了,还是增添了,只是看着涟漪的背影,他突生不少生念。
就此去地府,怕是还不如眼前孱弱女子。
“人生孤苦,仙途漫漫,步步为难步步险,一剑飞仙,怎见?怎见?”
寂静的解兵池,牧其闭合双眼,耳畔边隐隐传来涟漪的声音,确实,一剑飞仙,几人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