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弘在竹楼中待了四日。
纪驰君每每午夜醒来,总会见屋外有亮光一点,披上衣衫走到窗沿处,方才发现是沈成弘窗内的烛火微晃。
他不知沈成弘是何意,为何总在夜里叹息。
回头时见席承仪正靠在床边,睁着眼看着他,黑夜中双目灼灼。
“大哥,师父这是?”
席承仪没有说话,末了方短促的说道。
“歇息吧,师父在等人。”
等人?等谁?
纪驰君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但又有些懵懂,他回身往席承仪的方向走去。
席承仪的脸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了。
“沈师父是在等陆掌门吗?”
“嗯。”
纪驰君听见席承仪的回应,又回头看了眼那烛光。
“师父已经等了几日了,陆掌门为何还不来?”
“过来歇息,或许掌门不会来的。”
席承仪说话的声音很小,似乎怕扰了另一侧的沈成弘。
纪驰君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上床时席承仪自动把身子往内侧移去。
纪驰君躺在外侧,却久久没有入睡,眼睛盯着窗台,没有睡意。
近日师父有些奇怪,从山下带来的狐狸也不见了身影,估计是溜进山林里了。
屋外的烛光像水中月影飘飘乎乎,不知过了多久,便消了光彩,哑了声音,只留给夜晚一片漆黑。
纪驰君闭眼再睁开时,天已大亮,席承仪早早的下了楼,许是在练习剑法。
他将架上的衣服换好,洗了把脸,下楼时正好撞上从屋里出来的沈成弘。
几日不见,沈成弘面容消瘦了许多,眼眶凹陷,眼底黑了一圈。
“师父,你这是?”
他出声问道,见沈成弘斜眼晃了过来,只是只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便收了回来。
“无妨,今日我便要进山了。往后可能得半年出来一次,我已给承仪交代了,若是有瞧不明白的,大可到山林中吹响骨哨,我自会现身。”
他顿了顿,露出个柔和的笑容。
“以后这竹楼里便只有你二人了,平日里不要贪玩,也不要争强斗胜,毕竟……”
他停了老一会儿,方又接着说道。
“但若是有人欺负你们,大可还手,为师自会为你们讨回来。”
说来奇怪,纪驰君见沈成弘的神情,又听他如此说道,心中竟生起一股难受。
他平日里对他人感情淡薄,也不曾将这便宜师父放在眼里,但这师父是真心待他们好,他也不是看不明白。
伸手往眼尾揉了揉,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好的,师父。”这一声他是用了心。
沈成弘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下了楼,见楼下自己的徒弟们正站在屋中,一言不发。
气氛沉默,让人喘不过气。
“怎么了?为师不过是回山中接着静心修炼,怎么像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一样?”
于星晏抬头见其他师兄都没说话,抿了抿嘴,方才走上前道。
“师父,你这一去,我等过几日也要下山接着修行,此去两三年间恐难回来,师兄们有些舍不得罢了。”
沈成弘自然明白,只是并不想自家徒儿再低落下去。
“你们此次下山,可有定好前去何方?”
“我等准备往三清的方向前往,那处仙山众多,灵气充盈,望能领悟到仙法中的精髓。”
于星晏说着话声音低沉下来,她上前拉了拉沈成弘的袖口,小声道。
“师父,等徒儿回来的时候,定要将那处最美的东西带回来送给师父。”
“呵,怎么还是小时候的性子,若要修炼大成,心绪便得做到如死水一潭。”
沈成弘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与大师兄怀西彦交代了几句,特地嘱咐他注意妖族的动静。
怀西彦沉着的点头接话下来。
沈成弘便没什么好挂念的了,他回头看了纪驰君与席承仪一眼,见二人像极了当年的自己,轻笑一声,也没多说,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等到了门边,他却又停了下来。
“星晏,为师嘱咐的事可得做好。”
“是,师父。”
沈成弘没了牵绊,身形如山间孤树,风过时飒飒作响,一晃眼,便觉他身形化烟,消失在了门前。
于星晏心里难受得紧,她当然知道师父是如平时一般,进山修行,可她更知道,师父此次一去半年是为了什么。
她也曾见那道烛火,久久不灭。
可最后还是没了踪影。
于星晏哼了声,坐到木凳上,扑在桌面上放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