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尘土纷扬,有一马车,从远方踏尘而来。
水蓝色的帷裳刚被热风卷起一角,就有素手伸过将帷裳往下一拉。
“可还好?”
纪驰君看着对面端坐的席承仪随口问道。
席承仪看了眼自己已经包扎好了的手掌,以及吃饱后鼓起的肚子,点了点头。
他已换了身整洁的衣裳,临上马车时又抹了把脸,此刻正本分的坐在车里,也不多瞧。
正是青涩,眉眼还未长开,隐约瞧得出是丹凤眼,薄唇紧抿,一副阴郁的少年模样。
纪驰君努了努嘴,这少年分明比他要年长一些,却像个闷葫芦,这山下的热闹怎么就没让他也闹腾起来。
“贺兰山上可有趣?我此次前来无非是讨个热闹,想要看看这山下是副什么景象。”
“不知,我不曾去过。”
席承仪平日里哪有这些心思,此刻听纪驰君说,是为此事而来,觉得甚是奇怪。“你爹娘呢?怎么会允你一个人前来?”
“啊?”
这话倒是把纪驰君给问懵了,他伸手挠了挠头,眯眼笑道。“爹爹们都下山了,临走时让我也出来玩,为何不允我一个人前来?莫非山下的人哪里也不准去?岂不无聊。”
席承仪摇了摇头,心想这人的爹娘竟会让个孩子乱走,想来待他也不好,一时间心里对纪驰君的喜欢添了几分,颇有些惺惺相惜。
“那你的爹娘呢?啊,对了,我都忘了问他,可准你与我一同上山,瞧我这性子。”
纪驰君还是笑得天真,眼睛里也瞧不出自责,似乎只是想到这事,所以随口一提。
“爹娘都已去了,亲戚们嫌我人小不能用,也无人要我,多亏你提醒,我方才忆起贺兰山上选修仙弟子,到时候混口饭想来也要轻松几分。”
纪驰君没说话,脸上是一副理应感激自己的模样。
“客官,到了。”
马车在官道上奔跑了一会儿,车夫突然勒住大马说道。
纪驰君伸手拨开帷裳一瞧,车外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再远点便是一座大山,想来就是贺兰山了。
纪驰君点了点头,回头对席承仪说道。
“到了。”
席承仪抿了抿嘴唇,起身时又将衣角往下扯了扯,纪驰君率先翻身下了马车,待席承仪下去时,他早已站到了一旁。
纪驰君穿着身水白色短衫,衣袖处的金线暗藏,与领间的紫色花线,瞧着并不显眼,就像此刻正站在人群中的他,周遭是大红大紫的颜色穿插,嘈杂烦闷的环境。
可他,像水仙出尘,但又始终是笑脸盈盈,失了距离,却让人心生温暖。
“走吧。”
于是二人并肩往前行,其中人群拥挤,纪驰君唯恐将二人挤开了,到时还得去寻人,索性右手一伸,拉住了席承仪的左手。
“一起走吧,这里人太多了。”
席承仪一时惊愕,呆愣了片刻,见纪驰君已经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方才清醒过来。
自爹娘去世以后,他便极少与人亲近,更别提牵手同往。
或许他有了好运,能得一个好友。
席承仪笑了笑,笑意短暂,而后掩于唇角。
两个小人跌跌撞撞,终于挤到了前面,见山脚下瑶夷派的弟子,皆穿着青纱,束着玉冠,有翩翩化风而去之态。
“这里!我在这里!”
前面几米靠近山脚处,正有一人伸着手使劲摆动着,朝着纪驰君二人打着招呼。
纪驰君定眼一瞧,是早先在苍兰镇遇见的男孩方洛。
“看来我们来得并不晚。”
纪驰君牵着席承仪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方洛面前,见周围没有什么人了,便放开了席承仪的手,与方洛交谈起来。
“不晚不晚,只是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且先去找那几位仙人讨来红木牌。”
方洛说着话,将之前讨来的红木牌拿出,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拇指大小的红木牌,被一根金线串着。
“一会儿得靠这红木牌上山呢。”
席承仪与纪驰君对视一眼,便向身侧的修仙弟子讨来了红木牌。
“待开始后,我们就与众人一同往山上前去。”
“爬山?”纪驰君有些疑惑。
“嗯,一会儿我们就顺着这台阶往上走,只要爬上去了,就能见到仙人了。”
“这么简单?”
纪驰君抬头一看,这贺兰山并不是很高,台阶似乎也没有多少,看来修仙之事很是轻松啊。
“早知道是这样,我便不来了,还没有舞狮好看热闹。”
纪驰君看了看木牌,又看了看台阶,正思索着要不直接放弃走人。
就见那修仙道士中走出一位年纪稍长的弟子,作揖道。
“现请所有想要进我们瑶夷派的少年皆往山上前行。”
他作完揖,眼睛微弯,浅浅一笑,指了指山顶。
纪驰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方洛以左手挽着他的小臂,右手挽着席承仪的姿势,硬拉着往上走去。
“戚师兄,此次前来的人数甚多,只是不知又有多少人能坚持到最后。”
原来早先作揖的男子正是瑶夷派陆掌门手下的一大弟子,名叫戚继。
他看了眼贺兰山,摇了摇头。
“此山不高,但是九死一生阵也算能放掉一些懒惰之人,免得进了瑶夷还得劳烦各位师叔。”
所谓九死一生阵,并不是指此阵法险恶,反而极为平坦,只需要一直往前便可。
它考验的不过是坚持二字。
修仙是时间漫长的悟道,天赋虽需要,可往往抵不过他人的勤学苦练。
第一次只需要上九个台阶便可到一个平台休息,第二次需要九十九个台阶,方能见到平台,第三次则是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在望眼欲穿中,才能踏上平台。
待这三次都咬牙坚持下来后,你会发现这全是一场幻境,你又重新跌到山脚,开始往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