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云烟随魂殁,
从此无心爱良夜。
紫钰拾起衣堆里的香囊,放到鼻前嗅了嗅,心下了然。
“区区花毒,能耐本尊何如。”他凝视躺在床上沉睡着的花夕,自问自答,“她知道么?该是知道,不然不会表现得那么异常。”
“关键难道不是墨青?”朝十凉凉地提醒,“墨青指不定已成为第二个墨一。”
紫钰刚要开口,花夕无意识地梦呓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要,我没有,不是我做的,我没背叛你,相信我……”她胡乱地揪着被褥,低声啜泣着。
“这贱人体内流着本尊的血,花毒对她也应该不会有影响。”但花夕的表现却像深陷泥潭,难以挣脱。
“接下去你要怎么做?”朝十跃跃欲试,“如果是清除仙界来的臭虫,我很乐意代劳。”
“本尊想把花夕带回魔门。”紫钰端倪了一会儿沉溺梦魇的花夕,喃喃道。
“普通人一旦去了魔界,就再也无法返回人界。”朝十半眯起眼,“我倒不介意日日与这妞儿欢好。可你呢,不想着让她消失了?”
“本尊想做什么无需向任何人解释。”紫钰坐回到床榻上,伸手捞起柔若无骨的花夕,她靠向他,眼角还挂着泪花。
“墨青若利用她来加害本尊,就说明她对墨青而言无足轻重。”他执起她香软的长发,细细把玩,“一件毫无威胁的玩物。”
“只是玩物?”朝十挑眉,意味深长地提醒,“紫钰,玩人者,人玩之。你别玩着玩着,把自己套进去。”
紫钰勾起冷笑:“你可真清楚。”
“谁让我是你。世界上还有比我更知你心的人么?”朝十耸耸肩。
比自己还知心的人?紫钰低头,望向怀里浑然不觉的花夕,收紧了禁锢着她的双臂……
九天之上的天界,鸟语花香的仙境,飘渺出尘的男人,伫立于琼楼台之前。自千万年,仙魔变后,那里便被他亲手封锁,任何人不得再进入。
“天君,仙母擅自去了人界。”小仙匆匆来报,“似乎和魔门的人有所接触。”
闻言,他微微皱眉。
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没放下么?执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他抬眸,眺望前方静立于云雾里的琼楼台。这个仙母和当年一样傻。
“你们密切关注她的动静,若她陷入不利局面,记得将她带回仙界。”末了,他又补充,“是死是活,都不要紧。”
“明白,天君。”小仙欲退下,又像想起什么的禀报,“天君,在人界与我们交界的狭缝里,我们发现一名陌生男子……”
“陌生男子?”他扬起眉,“死了吗?”
“还剩一口气。我们的人把他拖上来了。请问天君要怎么处置他?”小仙战战兢兢地回复,生怕天君一个不高兴把她扔火里。
“留着,好生照料。”他简洁地吩咐。
“是,天君!”如临大赦地慌忙退去,小仙暗自擦了擦脸上的汗。
天君以前温文儒雅,宽宏大量,可自从那场浩劫之后,他就变得冷漠无情,喜怒无常。虽然表面上他对众仙照顾有加,但私底下所有犯了错,或者不满现状的仙都消失了。
每个如她一般的小仙,皆不愿触怒天君。她隐隐担心起,远在人界的仙母,私自下凡的罪,可承受得起?
北国的王城内,无名见到了秦三叶。
“公主殿下,你为何在北帝这?”无名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小主子。
“无名,父皇把本宫赶走了。”三叶楚楚可怜地捉着无名的胳膊,“无名,本宫知你效忠的该是人皇,本宫不想为难你。现在对本宫来说,这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死,二取而代之。”
“公主想代替皇上?”无名心神一敛,严肃地问,“公主,是北帝唆使你的吗?”
“不是。”三叶摇摇头,如同邻家小妹央求大哥般地说,“无名,你是一路看我长大的,你该是了解我,有多恨那个男人。他和秦木梨害死了我的娘。”
“这谋逆,弑父之罪,是要背负一世的!”无名实在不愿三叶从天真无邪,走上修罗之路,“听我的,我带你离开。”
“无名,你能带我去哪儿?我听兽狂说了,你的娘子,和她腹中的骨肉危在旦夕。”三叶朝后退了一步,拉开和无名的距离,“我保她无事,你愿为我做事吗?”
“我知道了。”无名掩去眸中的失望之色,或许他从来没有了解这位小公主。
“你只需把我是海棠花核的事,传回去给父皇知道便行。”三叶笑意盎然,“兽狂的军队已部署得差不多。”而她是他的人质,只不过她是自愿的。
送走无名,三叶心情甚好地命舞姬们继续表演。当兽狂步入殿内,她已喝得醉意朦胧。
“你来啦!”三叶捧着酒壶,朝兽狂招招手,“一想到马上能杀掉秦木荣,我就开心。你来陪我喝一杯!”
“别喝了。”兽狂拿开酒,扶起酒气熏天的她,让她靠向自己的臂弯,“公主,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漠视。恨的反面才是爱。”
“你想说我爱秦木荣?你脑子没坏吧!”她锁起眉头,斜眼睨着总是笑眯眯的兽狂,“喂,不是传闻兽狂有兽人之血吗?我怎么看你单薄得比普通男人还不如!”
“我娘的爹,我的外祖父,他是狐族一脉。”兽狂的凤眸弯起妩媚的弧度,“他和我的外祖母相识后,便剔去兽骨化为人形与之相守。”
“后来呢?”她等候他的下文。
“后来,外祖母知晓了他的真身,无法接受。于是带着还在襁褓中的我娘。从西国逃到了这北国,嫁给了当时的北国王爷。往后我娘又被当作献礼,送进了宫内。”兽狂愈说愈慢,“她和我父皇生下了我。不过我父皇已有十六个王子,我是第十七个。”
“难怪当年我把你打成那样,也没受什么惩罚。”三叶戳戳兽狂的鼻尖,“你杀了多少兄弟,才登上这皇位的?”
“十六个。”兽狂攉住她的手指,“一个都不少。”
三叶微愣,随即笑道:“你比我狠。”
“我想要的不止区区一国。”吞并南国,还有沙漠里的西国诸多部落,以及位于海另一端的东国。兽狂笃定的目光停在三叶背后,那张悬挂在墙上的牛皮地图。
“我支持你!”三叶举起酒杯,递到他的唇前,“也许,不,我们终究会成为敌人。敬未来!”
“你可以嫁给我。”兽狂喝下一口梅子酒,甘甜中带着辛辣,“我们就不必成为敌人。”
“不,我要和我爱的人成亲。”即便喝得酩酊大醉,三叶依然如故,她绝不要像其他王公贵族那样,大都为了利益成婚,“我也想遇见我的幽兰。”
“幽兰是谁?”从三叶嘴里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兽狂的细眸闪了闪。
“一个傻瓜。”三叶揉着惺忪的醉眼,趴向桌子甜甜地沉入梦乡。
“傻瓜?”兽狂浅笑着灌下一大口酒,“谁不是呢。”他从未谋面的外祖父,他早早病逝的娘,他身边尽是一些傻瓜。
所以他不碰情爱,避之如蛇蝎。
他不期待那个会让自己变成傻瓜的人出现。刀扇轻摇,反衬他眼底的潋光,荡漾了一壶酒液。
花夕慢慢地睁开眼,对上花音表情复杂的脸,虚弱地问:“他走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夫人别动,奴婢给你擦擦身。”花音捏着水布,弯腰擦拭着花夕的玉背,上面爬满着青青紫紫的瘀痕。
“你说的花毒,真对那魔头有效吗?”花夕疲倦地半阖着眼,扯起一抹苦笑,“不会只让我噩梦连连吧。”
“噩梦?夫人发了什么梦?”花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无尽的火海,有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影。”梦境混乱不堪,她只依稀记得一部分,“这也是因为花毒的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