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秦星河领着顾倾野进了一家,老板是个中年人,正指挥新来的服务员擦桌,擦得蹭亮。见到秦星河笑着招呼,给他找座儿:“怎么今天把你封爸的朋友领来了?”
顾倾野的年纪跟封镜差不多大,老板自动把他归为封镜的朋友。
秦星河不客气地让顾倾野先坐,拉着老板到柜台讲话。讲了一阵子后秦星河过来抽椅子坐下了。没跟顾倾野面对面坐,并排挨着坐的。
顾倾野不习惯这样,皱着眉道:“你坐对面去。”
秦星河哪肯,非说在桃园,面对面坐显得生分。顾倾野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确见到许多桌并排坐的,不过都是情侣,揣测不出秦星河话的真假,只能依他的意。
老板过了五分钟走到他们桌,摆菜,拿眼睛饶有兴致地瞅了顾倾野几眼,看不透似的。顾倾野大城市来的,被这种赤果果打量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头低了低,假装玩手机。老板走后,他忍不住问秦星河:“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
“昂,”秦星河拿着菜单还想再点一些,“我跟他出柜了。”
顾倾野:“……”
吃饭的时候老板没再来,换了个女服务员给他们上菜,眼神正常多了,只不过看顾倾野脸红,看秦星河小狼狗似的也脸红。
一早上没吃东西,加之昨晚喝多了酒,秦星河没敢顺着老师的口味点辣的,清一色养胃菜,顾倾野提筷子,夹了几口,放下了。
“星河。”他道,“咱们聊聊。”
“嗯。”秦星河给他盛了碗黑米粥,逼着他喝下去,“是该聊聊。”
“你把我当老师不?”顾倾野想了好几个开头的方式,最后还是退了一步,没直接问。
“当。”秦星河眼睛看着顾倾野,特别坦荡。
“当老师,那我们得各自安好。”顾倾野眼睛里很多东西,他怕秦星河读出来,把头低了,用勺子搅着碗里的黑米粥,有一下没一下的。
“你可以一辈子是老师,可我不会一辈子是学生。”秦星河道,他不习惯太认真的表达,觉得怪怪的,有点儿班门弄斧,“师生关系只是我们的一个交集。出了学校的门,你是你,我是我,自由恋爱,没人会拦着。”
顾倾野没想到他会说得那么直,还说得挺那么一回事的,看来是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星河,我比你多活了□□年。我跟你接触的东西,思考问题的方式都很不一样。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从虚无主义走出来,就特别悲观务实,没想过什么追求理想追求爱情,只想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完。你能理解吧?”
顾倾野自始至终都把头低着,话是他在心里组织好的,吐得很慢,倒也一个字都没落。他知道现在说这个特别不合适,他跟秦星河手也牵过了,抱也抱过了,昨晚还半差不差地亲了那么一下,虽然不是他主动,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有感觉的。
足够令他警醒的感觉。因为这是动心的前兆。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星河问。他猜出顾倾野话里的含义,可他不敢往下去想,指望着顾倾野能亲口说出来。
顾倾野一勺一勺地舀着粥喝。米粥已经变凉了,喝到嘴里没什么感觉,是甜是苦根本分不出来。
“我说,我们没戏。放弃吧,星河。”他喝完粥,放下碗,认真地看了秦星河一眼,起身去付钱。
一桌的菜,只动了几筷子。却不是浪费的问题。
秦星河垂着头,没有看他。只是在顾倾野起身付钱的时候拉了他一把,声音没有起伏:“地方我带你来的,菜是我点的,钱我去付。”
顾倾野脚步顿了,也没再坚持。他见秦星河经过他身侧的时候肩膀耸了一下,吸了一下鼻子,不动声色地绕过。先前进来的那份腻歪,没有了。
顾倾野目送他往柜台走,才收回目光,离开了这家店。
放弃了就好。
出了店门,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往街道上走。桃园街道有几家店特别文青,从外面看根本不知道是卖什么的。顾倾野经过其中一家的时候,里面正在放歌。鬼使神差地停下来听了几句,顾倾野的喉咙有点哽。
我躲过世俗的雨/躲不过幸存的你。
习惯了无归单寒羁旅/没习惯你。
我满身情谊/却无能为力。
……
顾倾野突然发疯似的往回跑,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奔着去刚才那家饭馆。然而等他到的时候,秦星河已经不在了。他们刚才坐着的桌,菜已经全部被撤掉,这会正坐着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凑一起点菜。
顾倾野茫然地走进去,坐在角落里。有个服务员见了,想去招呼,被老板不动声色止住。
拿出手机,他划了几次屏幕才把屏幕锁解开,秦星河的头像在闪,颤抖着点开,是一条信息。
老师,加油。/微笑:)
一瞬间泪目,顾倾野平复了一下情绪,点开语音。
“星河,我不想再当你老师了。”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