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敲晕了夏焉,顺手一拎板凳肩头,纵身运起轻功。
碍于腿伤,他的行速不是很快,赶在中午到达了临县县城,直奔城中最大的客栈,掏出一张银票,要了最贵的上房。
一通吩咐后,小二送来一大一小两个浴桶,添满热水放好皂角手巾,中间以屏风隔开。
程熙示意板凳去用那个小的,自己用大桶迅速洗净头脸与上身,叫小二换桶换水,再仔仔细细地给夏焉洗。
其间发现板凳那边一直没动静,便在屏风上敲了敲。
“啊?!”板凳惊地一应。
“怎还不沐浴?当心水冷了。”
“哦哦。”窸窣声响,板凳慢慢吞吞地动了,程熙无奈,心想他定然是误会了。
沐浴毕,小二送上新衣,撤了浴桶,又请来两位大夫,一个给程熙处理腿伤,一个去看夏焉,熬了碗药给他喝掉,对程熙道了几句“无碍放心”之类的话,纷纷退走。
再接着,大托盘送来,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客房圆桌,程熙对换了新衣头发湿漉一脸怔愣的板凳道:“快来坐。”
板凳茫然坐下,茫然地拾起筷子,茫然地瞧着桌上那些他从来没吃过的菜肴,又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穿着的轻软鲜亮的绸缎衣裳,茫然地对程熙道:“大、大个儿,你、你不是……”
“是什么?”程熙微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将各样菜布了一些到板凳碗中。
板凳抱着碗倾身,“你是好的吧?你没有反水吧?!”
程熙吃了口菜,道:“你因何觉得我反水了,又因何觉得我是好的?”
板凳扭头,同情地看了一眼昏在床上的夏焉,道:“本来正在好好说事,你却突然把大人敲晕了,还拐带我们到别的县。洗澡换衣裳吃饭大约是要在害我们之前给我们一些享受和体面。但是……”四处看看,“这房间这么好,饭菜和衣裳也很好,一定不便宜,就算是给享受和体面也没必要下这么大的血本,而且你让小二喊来的大夫应当的确就是治病,不是害人。”
程熙听得有趣,问:“何以见得?”
“因为你可以直接把人敲晕啊!何必找人留下把柄呢!”
程熙一笑,“有道理。”
板凳认真道:“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你不是坏人,你这么做一定有理由,是……不想大人涉险?!”
程熙点点头,“没错,还有些更深的原因,日后你就知道了。”
“哦。”板凳放了心,开始扒饭菜,刚一入口便惊喜地大叫一声,“我的老天!这也太好吃了!怎么这么好吃!”狼吞虎咽起来。
“你好几日没正经吃饭,慢些,别噎着。”程熙将茶杯推到板凳手边,“湖州城镇多数繁华,唯独宣梧差些,你们是受苦了。焉儿他一心想为你们多做些事,只可惜总有意外打乱他上进的步伐。”
“究竟是谁要害大人?那个林江郡王?”板凳含着饭说,“我听衙门里的人说,那个王爷先前就找过大人的麻烦,被怼走了,这回又来,还这么狠!”
程熙沉下脸色道:“你心中知道就好,不要拿出来说。”
板凳一愣,如临大敌地点了点头,幸福地吃了一会儿饭,又伤感起来:“不知道娘现在怎样了……大个儿,你当真确定我娘没事吗?”
“我确定。”程熙笃定地说,“我带你与焉儿来此,便是要将你们托付给一位朋友之后回宣梧查探情况,救你娘亲。这期间就劳你照看焉儿,稳住他,千万不能让他跑掉,否则此事极有可能节外生枝。”
他说得严重,板凳听得认真,抱着碗使劲儿点头,“你、你放心,我一定看好大人!”
“多谢。”程熙诚恳道。
板凳低头吃饭,期间不住地抬眼瞟程熙。
程熙疑道:“怎了?”
板凳放下筷子,道:“我、我觉得你和大个儿完全就是两个人,我们先前一块玩儿的事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可你们又的的确确是一个人!”一脸迷惑与好奇,“他们说你是大官家的公子,之前中了邪术,现在好了,真的吗?他们还说大人的来历也很不简单,要不然不可能惹上林江郡王!”
程熙想了想,看向板凳道:“不瞒你说,我与焉儿的确是京城人氏,我家也的确是仕宦之家。”一笑,“焉儿在外不唤我的名字,在你面前倒是经常唤,我也是在你面前才唤他焉儿。你若是大个几岁,再多听些市井传闻,大概就能猜到我们是谁了。至于我先前……那并非邪术,只是生病罢了。”
确定了他们是大人物,板凳的嘴张大,屁股都离了座位,结巴道:“那、那我一直叫你大个儿岂不是……我、我以后……”
“就这样叫吧,这名字我挺喜欢。”程熙笑道。
“那也太不敬了!”
“敬与不敬不是从称呼中看出来的。”程熙道,“当初我与焉儿来此,在多数人眼中与落难无异,我还傻乎乎的,瞧着就好欺负,可你却毫不嫌弃,真诚相待,这回与你娘亲又不顾性命地维护我们,这些我一生感激。更何况我把你当作朋友,朋友之间,何必在乎一个称呼?”
板凳听得满心激动,只觉眼前的程熙散发着熠熠的光彩,令他不自觉地仰望。
说话间,床上传来轻响,夏焉皱眉努嘴,不舒服地动了起来。程熙立即上前,又一记手刀往他颈后一劈,夏焉便又静止沉睡了。
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