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好难受,我每天都呼吸不过来。”
“活着就是给旁人添堵,我不想活着了。”
“可是逃出宫快要死的时候,我又很怕。”
“我就是这么废物!”
夏焉眼圈红了,抱着被子躲在床角缩成一团,韩梦柳却坚持靠近,掀开棉被拉过他的双手,再按住脑顶,让他靠近自己怀里。
夏焉从未感受过这般安慰,冰冷僵硬的身体瞬间融化了。暖意游走,刺激着双眼、鼻尖和喉头,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韩梦柳任他哭泣,低声道:“等你再恢复一些,我也给你讲讲我的故事,比你的更长,也更曲折。”自嘲一笑,“我大你十岁还多,人生三十载,有二十六年我都挣扎于疯狂想死与拼命活着之间。”
夏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身体一顿。
“我也曾主动寻死,却没死成。”韩梦柳道,“然后我想,活着吧,世上千百样人万多件事,且看他们究竟还能将我怎样折磨。总之我韩梦柳绝不认输,永远都不。”语气爽然,如顶尖剑客一剑挥来,洒脱豪气,万锋辟易。
夏焉震惊了,通红的双眼呆望韩梦柳,韩梦柳一笑,道:“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朦胧泪光映照着韩梦柳绝世的面容,他笑意渐浓,道:“我肚子里有了个小家伙,除了你我,这世上尚无人知晓。”
夏焉大惊,“那太子哥哥……”
“不告诉他。”韩梦柳笃定道,“我不想告诉他,你帮我保密。”
小厅温暖,夏昭的脸更红了,小声嗔怪道:“阿梦,这个干嘛也说。”
“讲都讲了,就当清楚明白。”韩梦柳看向程熙,敛起神情,“后来,我向四殿下说了我的经历,又时常开导他,佐以药物及针法将他体内积压的淤毒导至脚底封住,总算控制了他的病情。而后,他本来的性子一点点显露出来:活泼可爱、天真肆意、无惧权势、不贪不痴。这般率性自然的无双人物,若真死了,该多可惜啊。”
“脚底?”程熙蹙眉低喃,“淤毒导至脚底会怎样?”
“减缓流动,避免伤身,只是双脚有时会有些烧热。”
程熙恍然大悟,“难怪。”
韩梦柳晃了晃杯中酒,轻飘飘道:“然他虽努力康复,终究仍有解不开的结。就是你。”
程熙:“!!!”
“想到复仇之事被你知晓,可能会连累你,那些积压的忧郁焦虑便又冲破阻碍,崩溃得一发不可收拾。”
程熙的眼眶顿时红了,眼睫轻轻抖动,“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定要……”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韩梦柳定定道,“我父母一为自戕,一为病故,临终时反复告诫,说他们无怨无悔,让我看淡、让我放下,可我依旧多年深陷痛苦之中。我尚且如此,何况四殿下是因他人设计,近二十年懵懂茫然惶惑不安,娘亲更是被活生生地逼迫至死?”闭眼长叹,“也罢。你双亲健在家庭和睦,从小到大顺遂幸福,此一节,怕是难懂。”
程熙摇摇头,“我、我会努力去懂,我会努力地去理解他、照顾他。”重重咬牙,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那时我一走了之,如斯潇洒,却不知他已经……我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在他身边……”
“你亦不易,不该怪你。”韩梦柳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间明月,“往日不谏,来日可追。”
夏昭面色深沉,点头道:“四弟他……我过去有些偏见,错怪他了。”
寂静片刻,程熙起身,对韩梦柳与夏昭恭敬一跪,躬身到地。
夏焉仍在昏迷,不便挪动,便继续留在太子府。韩梦柳照顾他,程熙一有空闲便前来陪伴。
知晓了夏焉的真正身世与病症之后,程熙一边帮他谋划复仇之法,一边走访医馆药铺、询问太医,翻阅家中藏书,始终存着一个希望:但凡能找到根治之法,即便万死,他亦幸福。
元宵将近,程熙二十四岁生辰就要到了,本命年原该大办,他却拒绝了——此番境况之下,他根本无心庆贺。
一手摸上领口,夏焉送他的护身明珠静静地卧在那里,他愧疚顿生:若这宝物不是被他戴了,夏焉是否就不会再度病发?
元宵早晨,程熙与家人一同吃了寿面,外出上街,街上四处挂灯,喜气洋洋。
夏焉好玩耍,喜可爱小物,程熙便买了一串栩栩如生的动物灯笼,准备挂在夏焉床头,望他早日醒来。
突然薛晨星远远奔来,急切大喊:‘程熙程熙——!’
程熙把灯笼串搭在胳膊上,扯住薛晨星,“怎了?”
薛晨星弯腰喘气,严肃抬头:“我说了,你要冷静。”
程熙呼吸一滞。
薛晨星如临大敌道:“四殿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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