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围猎夏焉虽没上阵,但折腾一趟也累得够呛,回来吃过晚饭立刻彻头彻尾地沐了个热水浴。
白天眯得多,一时睡不着,他穿着中衣散着发光着脚,趴在卧房小案上瞎写练字,练着练着有些出汗,便松开领口,随意抓过手边的书,两指夹着,拇指从中间顶开,对着头脸使劲儿扇了一阵,将书倒扣在案上,继续练字。
外间传来响动,他以为是小方,不料房门“啪”地打开,山水屏风上模糊影像快速闪动两下,竟是程熙大步而来,急急站定,一脸润红,胸口微喘,目光幽深。
夏焉捏着笔抬头张嘴:“???”
这个时候出现,很费解啊。
程熙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克制地发问:“你给我送了獐子?”
夏焉不明就里点点头。
程熙目光一动,只见小案上《诗经》倒扣,明显是正在读,看厚度……别说《召南》,《卫风》都读过了!程熙酒意“腾”地再度上头,向前一步,再问:“你为何要送?”
夏焉眼珠转了转,露出些许不太好意思的神色,小声说:“因为你为我受罚生病。”顿了一下,“但也不全是这个原因。”
他是想说,送獐子的由头是感激面壁淋雨之事,但其实有没有这事并无所谓,毕竟不过是送只猎物罢了。但程熙解错了方向,因为他这一问的深意,在于为何要以送獐交欢作为暗示,在于你对我究竟是什么心思。
于是夏焉这个本本分分的回答对程熙来说信息量就相当大了,他自然而然地将其理解为:你为我受罚生病,我想报恩,自古报恩便是以身相许;但同时,以身相许又绝不仅仅是为了报恩,更多的是别的原因,譬如……
喜欢你。
应当是了,否则他不会这么脸红,还紧张地出汗。
想到这里,程熙被酒意浸润的头皮立刻一炸,脑袋晃悠,眼前模糊,对面的夏焉仿佛蒙了层闪着光芒的纱,微湿的头发、如白芍药醉晚风的面庞、半露半隐的胸口、始终放肆的嫩白双脚……
程熙少有地感受到了衣衫的束缚,少有地失去了分寸和控制,嗓音发麻低声道:“你也太捣蛋了,如此花样百出,让人措手不及。”
夏焉的眼睛嘴巴顿时张得更大:“??????”
程熙紧紧拳头,无奈而宠溺地一笑,上前,躬身,双手环过夏焉腋下及膝弯,轻松一抱,行向雕花大床。
夏焉:“!!!!!!”
什、什么情况?怎么就抱上了?!
还是这种抱法!!!
瞠目结舌正要说话,程熙却伸出食指放在他唇上警告地碰了碰,转身坐在床边,把他搁到腿上,手搂紧腰,贴上那片柔软耳垂,自嘲而甜蜜地一叹,说:“日后注意场合,大庭广众毕竟尴尬。”
夏焉:“???!!!”
百思不得其解中,突然闻到酒味,正想问他是不是醉了,程熙便闭眼沉醉地贴上脸来。
夏焉立刻屏息退后,眼看再退就要摔下去,不退则要被亲上,他果断一推程熙,挣扎落地,与此同时,房门又被撞开,小方冲进来大喊:“殿下!”左右一看,悔愧至极地再喊:“程大公子!獐子是我送的!与殿下无关!”
程熙“唰”地起身,惊悚一震,从头到脚出了一层白毛汗——意外接连砸来,聪慧稳重彻底闭关,小方的话让他觉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心中登时大骇,“你、你是说……”
小方恍然明白过来,忙道:“不不不!不是!程大公子我对您没那个心思!是、是……”急得直喘,“哎呀,殿下和我都没读过《野有死麕》,根本不知道送獐是什么意思!误会!全是误会!”
程熙:“!!!!!!”
程熙:“……………………”
酒彻底醒了。
夏焉光脚站在一边,中衣被抱得歪七扭八,向左边看,程熙错愕羞愤;向右边看,小方急切愧疚,他则满脸茫然,举手道:“那个,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尴尬之后。
程熙面朝窗户负手而立。
夏焉坐在凳上,双脚搭着来回轻晃。
小方站在一旁,痛心疾首地讲了事情的全部。
“……就是这样,我方才去找晨星玩,听他一说,我就赶紧回来……哎,都怪我!”
夏焉总算懂了,摇摇头,认真劝道:“小方,不怪你,怪他们读书太多。”
程熙背在身后的拳头攥紧发红,突然大步走到一边,取下墙上长剑,抬手就要自刎!
“程大公子!”小方飞身扑去夺剑,夏焉也跑上前挥舞双手踮着脚抢,一边说:“没用的没用的这剑只是装饰,没有开刃,死不了人!”程熙身体一僵,怒瞪他一眼,狠狠将剑一扔,再次背身负手。
小方扯扯夏焉袖子,蹙眉摇头,意思是别激他了,正在气头上呢。
夏焉撇嘴,冷不防程熙突然转身,英俊自持的面庞彻底失控,朝他吼:“你不要多想!我今日……喝多了,换旁人这般勾引,也是一样!”
夏焉立刻怒了,同他对着吼:“我没有勾引你!你自作多情!竟然还怪我!”心火点燃,又跑到一边愤愤地踢起墙来,“既然是谁都行,那你走啊!去找旁人!去找苏兰儿!她时刻准备着勾引你呢!哼,你突然闯进来,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把我吓了一大跳,你不道歉就罢了,还责备我!我和小方猎了獐子,自己舍不得吃,好心送给你们,你们倒好,净想些污秽!”拼命踢墙,脚背越疼,心中就越气,片刻后终于消停,面壁粗粗喘气。
程熙本是羞愤欲死,一时口不择言,听到这些便后悔了,抬手重重砸在墙上,咬牙切齿地怪起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