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知比知道更痛苦,因为去追寻、去猜想结束的过程也是痛苦的过程。附加的痛苦强压下来,早就让我透不过气。
但是这些都过去了,何必朝花夕拾呢?
他似乎觉得愧疚,低头不语。
因此我决定转移话题:“顾闫还剩下多少日子?”
他双手捂着脸,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
“不到一个月吧,医生说的。”
我跟着他的动作,后来我才发现,我的脸早就湿了。
也许顾闫死后,他获得的才是真正的自由吧。
人情世故的牵扯,永远都如紫藤萝的藤蔓一般交缠,人与人之间形成的关系,爱、恨、喜欢、好感、轻微的触碰、重击后的火花……这些都可以将人压得透不过气来,而人要背负着它们一辈子,去完成生命最后一瞬之前的使命。
我站起身来,发现腿已经微微发麻,跟他说:“走吧。”
他未语,这次换他走在我的右后方,跟随着我的脚步,跟随着我的步伐。
我始终没有回头,朝家里走去。他好像认清了这条路。这是一条小吃街,各色货物应有尽有,大街上还传着吆喝声,在这条路的中央,地铁口,还有一个女孩在卖唱,引来了很多人拍照围观。闪光灯一闪一闪的,音响的声音也甚是聒耳。我选择了绕道回家。
“我送你到家门口吧,还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
“好。”
走到离我家最近的街区,避开了人群,似乎也安静了不少。灯火斑驳,在我的泪眼中不太清晰,我就好像长着一双拥有散光的眼,灯光的形状也抓不住了。直到我听到有人的怒骂,我才清醒了几分。
“不还钱,老子定要将你扔到车轮子底下去,把你轧成烂泥!”
“哥,我看今儿就把这事儿了结了吧?这货,根本拿不出钱!”
“我看也是,他家那穷酸样,砸锅卖铁也拿不出八千块钱来!”
我顺着声音瞟了过去,正看见一个人抓着一个少年的头发,使劲地摇,似乎要将他的头发与头皮分离才罢休,剩余两人自然也没闲着,连踢带打,踢得中间的少年脚步不稳一个踉跄,痛哭中摔倒在地。“嘭”的一声,是羸痩的身体与地板砖碰触发出的声音,惊人双耳。
我自然是要多管闲事的。顾平川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就抢我一步,走在我前面。
我们径直走去,这里是一个小巷子,走近才知道,这是个死胡同,那边是没有路的。微弱的灯光仅仅照亮数平米之地,而那三个人正在对着林书文行凶。
“住手!”我的声音很清澈,刺破了那戏谑的笑声和怒骂,以及林书文低低哭泣的声音。
那三人举目朝我看过来。
林书文重获自由,就要往我这边跑,然而很快就被那叫“勇哥”的胖子擒住。胖而有力的手抓住了林书文的头发,死死拽紧,让林书文不敢再近我一步。
林书文又发出一声哀嚎:“林凯哥哥,救我——”
我抢先站在顾平川的前面,环手于胸,道:“你们放开他,有话好好说。”
那胖子怒喝:“见钱放人!没看见钱,老子是不会放他的!”
“他欠你们多少钱?”我问了一个极度白痴的问题。
“八千!”
“他为什么借你那么多钱?”
胖子的手又抓得紧了些,林书文又一次哀嚎。
“你自个儿问他!”
我慢慢靠近,面上也没有惧怕,脚步轻轻。行到林书文面前,我便开始了我的怒吼:“你借这些下三滥的那么多钱干什么?你才十五六岁,拿着这些钱干什么去了?嫖男妓去了?”
林书文泪流满面,“哥,我是真有苦衷。”
胖子道:“我劝你啊,赶紧替他还上,我也就不再纠缠他。要不然,我打断他的腿!”
我靠近林书文,看了看他的腿,道:“好啊,那你打吧,要是他的腿值八千块钱啊,那你尽管拿去。在我看来,是值不了这么多钱的,恐怕得两条腿。这人天生命贱,卖了出去还得倒贴。”
胖子瞪大了眼睛,林书文咆哮道:“哥,哥哥,我求你别这样对我,好歹我也是你的堂弟……”
“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胖子道,“他老娘就是个老寡妇,有个屁的钱,你倒是把爹爹们给骗了!”
还真去了啊?我还以为不会去的,从这里到湘潭,车费钱都得花很多钱吧……
“勇哥,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儿,保证拿到钱。”我勾勾手指,笑得神秘。
那胖子还真是见钱眼开的主,见我如此,就倾过头来,我微微一笑,捏起拳头直接往那塌得肉眼难见鼻孔外翻的鼻子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