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宏德不是真正的养鬼者。”
“谢宏德把养鬼的反噬,转嫁给了别人。”
森冷的栅格铁门后,肉虫般的怪物正大张着血洞,持续尖声惨叫着。它开始变得越来越肿胀,绷得极薄的皮肤下,甚至能窥见无数汩汩流动的漆黑经脉。
它躯体里的东西,似乎就快要爆裂而出了。
就在这时,长阶尽头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抬头一望,是谢宏德和南叔!
只见他们正拖着个巨大的布口袋,一步步艰难地往下走着。
“我他妈的草!”谢宏德抹了把汗,重重啐了一口,“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南叔回道:“上个月也是这些。”
“废话!可你他妈不知道那俩臭逼娘们儿的反噬越来越强啊,我真不知道小华还能撑多久。”谢宏德不干不净地咒骂着,又道,“你过两天想办法再多搞几个回来。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这么些,结果还是不够用。”
南叔“嗯”了一声。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做爷老子的又怎么会舍得呢?”谢宏德深深叹了口气,“如果当年蒋琬肚子里的种没掉就好了,老谢家也不至于断了香火,想想就心痛……”
“哎,”谢宏德忽然提高嗓音,“你说,小华现在这个样子,还能传宗接代吗?”
南叔沉默不语。
谢宏德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异想天开,咕哝了句脏话也不做声了。
殷槐和楚离原两个人紧贴墙壁,等他们慢慢走下来,又趁南叔开门的时候,紧随他们一起进了内室。
“小华!”谢宏德扑到那个东西的身边,刚想伸手抱它,却被南叔一把拉住。
南叔摇了摇头,“不能靠太近,会被反噬伤害。”
“噢……”谢宏德这才猛回过神,赶紧缩到南叔身后,又伸出个脑袋,柔声细语地向“小华”道,“爸来看你啦,你高不高兴啊?”
……
两个法师目瞪口呆。
绝了。真他妈绝了。
那个可怜的怪物,竟然是谢宏德口中的儿子“小华”?!
此刻的他,全然不是先前那副儒雅随和司马脸,满满堆脸上的,尽是温柔可亲,还有深深的怜爱。
可小华似乎并不怎么亲它老爹。虽然没有耳朵,它还是感应到谢宏德的存在,从他一踏进这里,就凄厉地惨叫起来,浑身上下蠕动颤抖得更厉害了。
“噢,小华难受了是吧?”谢宏德温声宽慰着,向南叔一招手,南叔便迅速解开墙角布口袋的绳结,俯身把里面的东西一具一具抱了出来,呈圆形摆放在小华周围。
全部都是洋馆中随处可见的人偶。
金发的,褐发的,黑发的。
红裙子,黑裤子,花衫子。
白脸蛋,大眼睛,长睫毛。
它们乖巧可人地围坐在一起,漂漂亮亮,伶伶俐俐,众星拱月般将小华簇拥在中心,美与丑,似人与非人,鲜艳亮丽与苍白臃肿,构成了一幅诡异至极的神奇画面。
比任何大脑中可能上演的噩梦,都来得荒唐无稽。
“儿子,再忍忍,很快就舒服了。”谢宏德低声抚慰,眼角泛红,泪光闪烁。
小华尖声尖气地嘶叫了一声,脸上巨大的血洞一阵猛缩,忽然又啪地张开,周围一圈褶皱随之不断蠕动抽搐,惨叫声也越来越大——
变味儿了。
叫着叫着,变味儿了。
痛苦之中,慢慢地,快乐的味道如冰山浮出海洋,又渐渐扩大成至高无上的愉悦叹息。
“啊~~~”
猩红的血洞颤抖起来,一点一点地挤出一股黑红色的湿润雾气。说是雾气,其实也不太准确,那是稀薄的半透明胶质,一团团在空气中噼里啪啦地膨胀,仿佛深海中硕/大/饱/满的水母缓缓游荡,闪烁出一片黏/腻的光。
“排泄”出这些东西,小华明显平静舒缓了许多,眼下趴在地上不动弹了,尖叫也转为低低的哼唧。
可那片怪雾却并未就此消散。它像一堆被暴风撕裂的云絮,自四面八方飘散开去,又缓缓地流进那些人偶的身体之中。
“啪嗒。”
一具人偶忽然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光洁无瑕的陶瓷上,裂纹正迅速交错蔓延,一阵清脆的碎裂之声后,竟噼里啪啦地彻底崩坏成一堆残片了。
要知道,制造人偶肌体的陶瓷可不比寻常器物,甚是坚固耐磨,就算用铁锤敲击,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间毁坏成这幅惨状,更何况只是在地上轻轻一磕。那钻进去的怪雾,究竟藏着什么鬼名堂?
“唉,不中用。”
只听谢宏德寒着嗓子,从喉咙眼儿压出一口叹息,末了,他又缓缓道:“这个,不中用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