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就先待在这里了。”赵思齐悻悻地张望了一下招待所的大门,“天知道镇子里藏了什么鬼东西……”
“就是,我都怀疑我们昨晚看到的人,全都不是人。”楚离原阴森一笑,忽然凑近李义亭,“李处长,或许老板娘藏在柜台底下的下半身,是~空~的~哟~”
“啊——!”
只见李义亭眼神一飘,低声惊叫,嘴里叼的烟头啪嗒掉了下来。
楚离原傻掉了:“你不会真被吓到了吧?”
“让开,黑瞳少年出现了!”李义亭一个箭步窜到门口,环视四周却什么都没看见。
静谧无声的街道,依然空空如也。
“我发誓,我真的看到了!不是幻觉!”李义亭恨不得生出一百张嘴来辩白。刚才,他视线无意中往门口一扫,结果冷不丁就瞥见俩小孩正站在那儿敲门。
一男一女,七八岁的样子,脸很白,大眼睛,和殷槐讲述中一样,那瞳孔真如深渊一般妖异。
而且,很不祥,就像一对黑白遗像。
李义亭越想,越觉寒意笼罩,他问殷槐:“黑瞳少年有没有弱点,或者规避他们的法子?”
殷槐沉吟道:“你刚才所见,黑瞳少年只是敲门,却并未直接闯入,再结合传闻,其实可以看出,他们的行为似乎受到了某种约束。”
“而这种约束与欧洲民间传说里著名的神话物种非常相似,甚至可以说,黑瞳少年的起源,是再此基础上的重新塑造。”
“那就是吸血鬼。吸血鬼不被邀请,就不能进门。”
赵思齐问:“那以后如果再看见他们,不放他们进来就没事了?”
殷槐:“这只是目前可推测出的唯一规避方法。”
一时间,室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僵硬,众人心里清楚,眼下再无任何线索,唯有静待发展。
下午,殷槐和楚离原去镇上转了一圈。榆树街镇当真和它的名字一般平平无奇,毫无任何新奇之处。
回来的时候,日头西沉,只见赵思齐正站在门口化符敕咒,忙着设立辟邪的结界,李义亭在一旁指点他。赵思齐一见殷槐和楚离原,便立刻跑上前,提出今夜四人聚在一间房里,共同迎接第一晚枯草月的到来。
窗外,最后一缕余晖像燃尽的炭火,熄灭了。
夜幕降临。
李义亭啃着干粮面包,“我们在招待所的大门还有房间门外都以五兽七星结界法设了屏障,诸邪不侵,降魔去恶,荡涤秽气,迎迓圣真,别说什么印第安人的枯草月,就是七月半鬼门大开,想来都能挡上一挡。”
“轰!”
话音刚落,门外走廊就炸来一声闷响,光速打脸。
然后,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悠悠响起……
“那、那个脚步声……究竟是枯草月出来猎杀的恶灵,还是黑瞳少年……?”赵思齐慌里慌张地从行李箱里掏出许多法器符纸,牢牢抓在手里。
李义亭也是一阵骇然,他对结界之法颇为精通,在之前的团建中,也曾靠这门法术抵挡怪异,没想到现在竟混不生效了。
他示意李义亭蹲守在一旁,自己手持桃木剑,慢慢将身体贴在门上,细听外面的动静。
一步……一步……又一步,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就连摩擦走廊地毯的沙沙声,都格外分明。
脚步声停下了。
李义亭定了定神,将眼睛凑上猫眼。
什么都没有。
奇怪,这算怎么回事?
“笃、笃、笃”,就在此时,三下敲门声冷不丁地响起。
李义亭心跳骤停,念头一转,顿时头皮一炸!
妈的,小孩子的身高,当然是够不上猫眼的啊!
“笃、笃、笃”!
“笃、笃、笃”!
“笃、笃、笃”!
敲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越来越疯狂。
李义亭额角沁出薄汗,他盯着紧闭的门扉,耳边,仿佛传来殷槐讲述中那些诡异小孩发出的尖叫:
“你不发出邀请,我们不能进来!放我们进来!”
然后,他就真的听见了!
邪恶的、狡诈的还佯装出一派天真的孩童的声音。
“我们能进来吗?”
“我们想借用下手机。”
“能邀请我们进来吗?”
“放我们进来!”
“放我们进来!”
“放我们进来!”
……
“草泥马!给老子滚啊啊啊啊——!滚!都他妈给我滚!我们是绝对不会放你们进来的!!!”
“草泥马!给老子滚啊啊啊啊——!滚!都他妈给我滚!我们是绝对不会放你们进来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随着赵思齐一声雷霆万钧的怒吼,外面霎时间寂静无声。
终于消停了。
“呼……”李义亭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汗,苦笑道,“殷槐,没想到你这法子还真挺管用的。”
可殷槐和楚离原却一声不吭,只是眼神奇怪地盯着他们。
李义亭不安:“你们怎么了?”
“我们没事,倒是你们。”
楚离原抬手,笔直地指向他与赵思齐。
“从刚才开始,你们就神经兮兮地堵在门边,一会儿扒着猫眼往外看,一会儿又大吼大叫,真跟鬼上身似的,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你们……是不是看见什么妖里妖气的鬼东西了?”
李义亭与赵思齐浑身一僵,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赵思齐脸色发白,“你、你们没听到吗?刚才黑瞳少年来了,拼命敲门要进来……”
楚离原与殷槐对视一眼,“没啊。”
就在这时,更加诡谲恐怖的异象骤然降临!
窗外,浓稠如墨的黑夜压得极低,悬着半轮苍白的月亮,几乎摇摇欲坠。
那月亮很大,很大,大得实在过分了,大到月球表面的环形山都历历可数,大到众人头顶的夜空,都被遮蔽成了一片惨白。
面对如此巨物的压迫,纵是常与怪异打交道的法师,也会觉得无比气窒,为一己之身的渺小而绝望。
突然,一声“扑通”打破了房间里末日般压抑的氛围,是一具血肉模糊的无头尸体,从天花板上摔下来,重重砸在了地板上。
李义亭怒吼:“妈的,天花板上又没开洞,哪儿冒出来的啊!”
仿佛听见了李义亭的话,两具、三具、四具,越来越多的腐尸扑通扑通不断往下砸,断胳膊断腿儿,还有脑浆肠子糊了一地,一时间恶臭弥漫,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冲出这个房间,外面更是一番血淋淋的骇人景象。
墙壁、楼梯、天花板,任何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沾满了大量鲜血,仿佛他们身处的不是招待所,而是某个巨兽的腹腔。
“先到外面去!”
李义亭领着众人飞奔到楼梯口,突然又急刹车,咆哮着折了回去。
因为,海啸般的赤红巨浪,正涌上楼梯,铺天盖地地朝他们奔袭而来!
“去对面!”楚离原拉着殷槐冲向对面楼梯拐角,飞起一脚踹碎窗户,两个人纵身一跃,急坠而下——
那轮硕大的银白月亮,一瞬间,被镂出两个优美的黑色剪影。
风暴盘旋,飞沙走石,楚离原役使的强大气流,托着两人稳稳落地。
“妈呀,忘了李处长了。”楚离原仰头朝李义亭喊,“快跳,我接住你们!”
李义亭骂了句娘,心道就算接住自己,后面的赵思齐怕也凉了。只得一横心,化了一叠可召清风的柔风甘雨符,拽着已神志恍惚的赵思齐,咬牙跳了下去。
“咚!”
还好,两人完整无缺。
李义亭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动也不想动了。
“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无人知晓。
这还只是迫近枯草月的第一个夜晚,榆树街镇却已急不可耐地撕破面皮,朝他们露出了混沌不堪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