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芍儿的生母是歌妓出身,芍儿从小在秋府受尽冷眼,每日看着姐妹们一块儿说笑玩乐,芍儿真是打心底里羡慕。”她缓缓地说着,随着男子沉缓的心律呼吸,“如今虽然有幸能够进府服侍王爷,可是王府之外,人人都骂芍儿是祸水;王府之内的姐妹们,也多不屑与芍儿一道。”
“她们怎么敢。”尉迟砺皱眉。
“王爷龙章凤姿,芍儿配不上王爷,有所非议也正常的,芍儿不在乎。可梅姐姐与旁人不同,她视我如亲妹妹一般。”秋白芍抬眸,目露恳求,“王爷,芍儿不想让你为难,更不想做什么王妃,芍儿太想要一个姐姐了。”
尉迟砺低头,凝眸望着她,目光五味成杂。
“我不该告诉你被参的事的。”半晌,他叹了口气,“你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必然是她怕自己因为与梅洛置气,闹得前朝不宁,才这般劝解,想消除他和梅洛的误会。
秋白芍不语。
“也罢,她中秋主动来陪你也算有心,我过两日去看看她,休妻的事……等你日后有了孩子再说,我不想让你的孩子只做庶子。”他拍了拍秋白芍的肩,“睡吧。”
“王爷……”秋白芍抿唇微笑,覆在了他的胸口。
她笑着,眼眸却涣散地望着床帘,像是想穿过这层床帘,直直地望向外边。
此时梅姐姐应该正伴在清莹的床侧。不知道她有没有着凉,清莹有没有为难她。
男子的手掌搭在她的腰上,稍一动作,便酸涩得发疼。秋白芍闭上眼,药膏快用完了,明日等尉迟砺上朝之后,她得记得让薏儿再去拿一些……
……
翌日一早,秋白芍让薏儿去拿药,她记挂着梅洛,打算上完药便去清莹的院子里找她。梅姐姐性子太软,又不喜欢和人争辩,怕是清莹怎么刁难她都不会做声——就如自己此前践踏她一般,她不愿意和人争执。
等了半刻钟,秋白芍越想越着急,空气之中都是雨后的土腥味,昨夜那场暴雨又急又烈,从海棠阁到挽卿阁那段路梅姐姐浑身上下能有处干的都难。
清莹对她不满,若是迁怒于梅姐姐身上,她岂不是湿透了身子闷了一夜?
她等不及薏儿回来,索性先去清莹院里找梅洛,回来再上药。
“主子,早膳不用了吗?”端着饭食进来的丫鬟正看见她打算出门。
“放着吧,一会儿再说。”秋白芍丫鬟都顾不上带,独自往清莹的小院赶。梅姐姐顾着清莹是户部尚书的女儿、是王爷的新宠,是断然不敢忤逆她的,她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了梅家想。
昨日她去时,清莹邀宠刚刚被王爷回绝,梅姐姐去的不是时候,清莹极有可能把对自己的气都撒在了梅姐姐身上。
秋白芍慌乱不安,雨后天晴,日光辣晃晃地打进心里,她步履匆匆,额上流了汗,眉心坠上熠熠生辉的猫眼石不安地前后左右乱转。
迈入清莹的院门,她刚想让下人通传,倏地听见左侧传来一阵女子的说笑声。
扭头望去,秋白芍望见远处的凉亭之中,紧紧相依的两人。
“梅二姐姐的字比出阁之前又精进了,”她听见清莹的嬉笑,她提笔站在梅洛身旁,俯身在梅洛写过的纸上又落了两笔,“不过论起四时之景,姐姐的意境可不如我。”
梅洛低头看她走笔,末了,眼中绽放出惊艳,“好,真好,许久都没见到这样灵动的词了。”
那是看见满园春色的眼神,和看着单单一树枯萎茉莉的怜悯很不一样,如此惊喜,如此炽热,还带着一种感叹的怀念,是身处穷极之地的人在怀念曾经住着的花香满园。
“哪是我好啊,”清莹搁下笔,“是你许久没见过人了,这王府里不是莽夫之女就是字都不识的庶民,连个能说得上话的都没有,二姐姐是该闷坏了。不过现在好了,”她扬着笑,挽上梅洛的手,亲热地挨着她,“现在我来与你作伴了,咱们又能像从前一样了。”
挽卿阁草木茂密,清凉如水,秋白芍看着,她忽地就没那么热了。心中的焦虑也随之拂去,她站在这里,可笑至极。
女子脚步退了半步,后脚的脚尖点着地,停留半晌,继而转身离去。
“秋侧妃,要奴婢为您通报一声吗?”旁边的丫鬟出声询问,这声音惊动了远处的两人。
梅洛看了过来,扬声问道,“可是秋妹妹来了?”
秋白芍站定,她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半晌未动,一点儿也不想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