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锦衣汉子缓步而出,负手于身后,悠悠下得楼来。
众人好奇地抬眸去瞧,见那男子身姿魁梧,气度不凡。莫说一身上等丝绸裁制的衣物,单说他拇指上的扳指,腰间的配饰,束发的银冠,看上去都是价值不菲。
锦衣汉子踱到黑衣人跟前,把弄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目光淡然地看着黑衣人,幽幽道:“既然被姑娘识破,我便也不再隐瞒,这具尸骨乃是家妹。因她被家父训斥了几句,便赌气离家出走。
我派人多番追查,查到她最后在这家客栈落脚,想不到竟然出了意外——”说着,默默看一眼那具尸骨。
黑衣人隔着轻纱捕捉到此人眼中一闪即逝的嫌恶,便知这绝不是他的妹妹。不过,也无关紧要。
“我方才替令妹做了检查,发现了一些情况,不过秉着对死者尊重的精神,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相告。”
锦衣汉子心领神会,看一眼那郡官,郡官立刻着衙差们遣散一众住客,暂时不得离开各自的房间。
住客们纷纷上楼,糜芳见关二爷一动未动,忙扯一扯他的衣袖。关二爷回过神儿,复看一眼黑衣人,似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向楼上走去。
大堂里一时安静下来。
“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吧?”
轻纱下的黑衣人勾起唇角,缓缓道:“这位大人,如果在下猜的没错,令妹恐怕不只是离家出走这么简单吧?”
那锦衣汉子倒是一点儿没隐瞒的意思,轻笑道:“姑娘猜的不错,家妹是跟府中的一个管事私奔了去,只是姑娘如何得知?”
“这个不难,令妹被害之时,腹中的胎儿已有四个月大。”
锦衣汉子一脸震惊,显然并不知道这个情况,黑衣人倒稍稍有些意外。
官家小姐倾心府中下人,珠胎暗结,东窗事发私奔,难道竟不是这个剧情?
那锦衣汉子追问道:“姑娘真的确定?”
黑衣人毅然点头,“我不会看错!”
那锦衣汉子蹙起眉心,抬手一挥,立刻有衙差押了一个文文弱弱书生模样的人进来。
那书生看见锦衣汉子,登时吓得脸色惨白,‘噗通’跪在地上,连声道:“大人饶命!”
锦衣汉子沉着脸,冷哼一声,斥道:“她死的时候,还带着四个月的身孕,你可有话说?”
书生连连磕头,慌道:“她威胁要我带她私奔的时候,并未告诉我她已经怀了孕。之后我知道了真相,和她大吵一架,就回了老家,再未见过她。请大人一定相信我,她不是我杀的!”
锦衣汉子见这书生一位推脱,不由咬牙怒道:“真是个软骨头,亏你还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将所有的事情都往她一个女人身上推!若不是你离开,她也不会遇害,你虽未亲手杀她,她却是因你而死!你若是一个男人,就向她道歉,求她原谅你!”
“可她已经死了——”书生脱口而出,声音戛然止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霎时写满了恐惧。
只听‘噗’的一声,一把长剑便深深刺入这书生的胸口,他倒在地上,痛苦地踢蹬几下,脑袋往旁边一歪,终于安静了下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黑衣人愣住,诧异地抬眸望向锦衣汉子。
锦衣汉子抬脚踩在那人脸上,狠狠碾压几下,道:“你可知我此生最恨你这种没有血性的男人!”
鲜血从那书生身上渗出,在地上漫成一片红字。
黑衣人不由抬袖遮住鼻子,向后退出两步,她没被尸臭味儿熏晕,却被这负心汉流出的血腥味儿恶心到。
锦衣汉子默默转向黑衣人,道:“我相信家妹不是被他所杀,那姑娘答应的真正的凶手,在哪里呢?”
黑衣人定了定神,道:“好说,后院枯井位置隐蔽,非客栈内部人员不能知晓,请大人将客栈里上至掌柜,下至伙夫小二,全召过来,在下自有办法找出凶手。”
锦衣汉子虽不知黑衣人用意何在,却配合地依照吩咐,将客栈掌柜,以及大大小小的帮工悉数请了过来。
天字一号房的窗户被人悄然打开,苏泠倚在窗前,透过缝隙去看大厅里的情形,见黑衣人信誓旦旦,不由笑道:“又是一个自不量力的家伙!”
糜芳垂眸倒水,笑道:“且观后效,到时候再下结论不迟。”
关二爷抿一口茶水,侧眸望向那黑衣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刚才开始,他便一直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