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打扰吗?”韩黎有些犹豫。
“没事。”赵阿姨摇了摇头。
韩黎跟着赵阿姨上了楼,看着赵阿姨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先是打开外层的一道防盗门,过了玄关还有另一道安了指纹锁的门,与房子格格不入,一看就是新安装的。
他跟在后面,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进了房子,里面都是黑漆漆的,赵阿姨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阳光洒满了整个客厅,这房子才有了点温度。
“小枫不在家吗?”韩黎问。
“在她房间里呢。”赵阿姨把买好的菜搁在料理台上,洗了洗手,补充道,“不是一个人,她姥爷也在里面。”
她给韩黎倒了杯水,端着走过来放在茶几上,“坐。”
“哦。”韩黎笔直地在沙发上坐下,“小枫现在怎么样?我听居委会的人说,她一直在家,还没去上学。”
“上个星期送去过一次,可是情况不太好。”赵阿姨叹气,眼神也看向小枫房间的方向,“听老师说是之前在班里玩得不错的孩子和她一起去厕所,进去的时候好像那孩子拉了她袖子一下,她就吓得一边尖叫一边抱着自己的头蹲在地上,没办法,只能去把她接回家。学校那边也是建议干脆办个休学,等下半年跟着下一年级的孩子再重读一遍。”
“小枫的父母还在吗?”韩黎问。
“她爸早就回去了,她妈倒是在这儿多留了一段时间,每天陪着她,不过前两天也走了。”赵阿姨提起自己的女儿,语气是无奈,但更多的是难过。
韩黎并不是随口一问,而是之前在查案的过程中,对小枫家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她的父母常年在另一个城市做生意,算是半定居在了那边,小枫从很小开始就跟着姥姥在这里住,以前每年他们还会回来两三次看小枫,可自从三年前她母亲又生了个男孩,两人就几乎不再回芜城。小枫失踪之后,她的父母曾回来过一次,但很快又立开,直到小枫被找到,两人才又出现。本以为这次契机能让小枫重新拥有完整的家庭,没想到两人竟然这么快又离开了她。
对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家里的时候呢?”
“不能自己一个人呆着,其他都很正常。”赵阿姨回答道。
“那除了被别人拖拽的时候会有反应,不能独处之外,还有其他会刺激到她的情况吗?”韩黎皱着眉头问。
“这……”赵阿姨为难地摇头,“我们平时都不敢刺激她。”
韩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名片递上去:“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心理医生,在儿童心理问题领域是相当权威的专家,我已经和他打好招呼了,您和叔叔可以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带小枫去他那儿看看。”
“心理医生?这……”赵阿姨虽然接过了名片,但眼神明显带着抗拒。
“您也看到现在小枫的情况,明显是没有从当初的阴影里走出来,而且最严重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对她产生了这种刺激。找不到这个应激源,我们就没办法让小枫彻底好起来。”韩黎劝说道,“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小枫会看上去好像恢复了正常,就像她在家里时候的表现,一旦她去了外界环境,受到了刺激,她会再一次受到伤害。”
看赵阿姨似有动容,韩黎立刻继续劝,“阿姨您放心,如果您不想带着小枫去诊所,可以打名片上的电话,让他到家里来。”
“我……”赵阿姨将名片在手指间捏了又捏,“我会和她姥爷商量这件事的。”
说着,她再次看向小枫的房间,眼眶微微泛红,“怎么……怎么这种事就发生在我们家孩子身上了呢……”
这个问题韩黎不能回答他。
事实上前面四个孩子的父母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世界上有多少恶,就会有多少受害人,没有一个人理所应当成为恶的承受者。面对潜藏的恶意,我们不该祈祷它发生在别人身上。普通人要做的是提高自我保护和防范的能力,而像韩黎这样的警察所该做的,就是想尽办法把这些释放恶意的暴徒从阴暗的角落里揪出来,阻止更多人受到伤害。
只可惜,他失职了。
“对不起。”
面对赵阿姨泛红的眼眶,韩黎只能又一次说出这三个字。
“不是你的错。”赵阿姨摇头。她虽然年纪大,但不会像自己的女儿女婿那样一味埋怨警察,她分得清谁是真正的坏人,“不用内疚,小伙子,我知道你们都尽力了。”
她收敛起悲伤的表情,眼神温和,看着韩黎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充满了无限的包容和鼓励。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赵阿姨看向他手臂上的矫形器,有点担心地问,“以后还能不能拿枪了?”
不,他根本没有尽全力。
真的是他的错。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原谅了他,甚至还主动关心他的伤。
韩黎死死咬住牙根,很怕自己在面前这位宽宏的老人面前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