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下,像是能看见金差使一样,本来暗淡的眼睛迸发出生的光芒,可惜只是短短几秒钟,光芒骤然熄灭,她随即释然地笑笑,闭上眼睛。
金差使也征愣了一瞬,病房里突然响起机器的警鸣,本来清冷的病房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金差使站在门外看着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并不着急。
金差使看见刚才还睡得香甜的中年妇女被护士推了出来,头发散乱,脸色慌乱,衣冠不整。
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病房门被打开,出来了一个护士,朝中年妇女沉重地摇了摇头。
顿时病房外面响起了中年妇女嚎啕的哭声。
金差使叹了口气,却并不为之动容,六百年来,她最熟悉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急救室门被推开,一张蒙着白布的床被推了出来,通过白布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人体轮廓。
中年妇女扑上去,哭声响彻整条走廊。
还有一个人站在中年妇女身后,也许她并不能称之为人了,毕竟她身形透明,护士们直挺挺从她身体里穿过也不会觉得自己撞了个人。
金差使把目光从中年妇女身上移开,往她身后看去,站立在那里的赫然就是病房里那个病殃殃的女孩。
她现在不似在病床上时那样苍白,明明是只是个灵魂,金差使偏偏觉得她现在整个人都散发着活力,一股生命的气息扑面而来。
中年妇女的哭嚎声似乎一点儿也没牵动她的情绪,她步伐轻快地穿过那些人,来到金差使面前。
“又见面了呢,大人。”她仰着脸甜甜地笑着。
金差使疑惑地抬眉,这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
“大人可能不记得我了,”那女孩低头,话里仍带笑意,“毕竟在大人漫长的生命中,我连一颗会使湖面泛起涟漪的小石子都算不上。”
金差使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老太太在推开门后回头的那一眼,那一眼,悲伤和希望互相交织,看得金差使心里一震。
医院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金差使便带着女孩回了茶屋。
她给她斟上一杯茶。
“所以你为什么会认识我?”她把茶放到女孩面前,用钉子做成的茶托在茶杯放上去的瞬间,一道光华走遍整个杯子,随后又缩回茶托底部。
金差使淡淡地撇了一眼茶托,集中注意力听女孩说话。
“大人不记得了,我可记得,也许对于大人来说只是平凡的一天,可对我来说,是改变了整个人生。”
“我生下来便有先天疾病,因为它我受了很多罪,到痛苦的极致的时候,我也做过很多伤害自己的事,甚至寄希望于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请求他们收回我这条命。”
“那天和寻常一样,我和朋友吵了一架,跪在地上生不如死的时候,是您带我起来。”
“等等,我拉你起来了。”金差使听着对方讲述着她完全不知道的事,听着这里,忍不住打断她。
女孩停顿了一下,金差使细致的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如果她没看错,对方嘴角好像抽搐了一下。
“那倒不是,大人拿着伞尖把我带起来的。”
随后女孩子又继续讲述,听完后的金差使总结了一下,大致就是这个女孩因为先天性疾病一心求死,被她路过的时候劝了一下子,她就记到了现在。
“那时候大人就像是我苦求多年的神明一样…”
女孩还在喋喋不休,金差使忍不住抬手打断她。
她又把茶托往前推了推:“那啥,你喝茶吧。”
在走出门的时候,那个女孩忍不住回望了一下,突然惊觉金差使的脸和谁有三四分像。
而那位大人,也是不老不死的神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