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件连我自己也没有想过的事。
真田又一次将我送回公寓,这一次,我把他留了下来吃晚餐。即便和他不是熟人,但短时间之内被他帮助了多次,不做些什么感激他的话,我有些过意不去。
把他请进我那块只有一个隔间大小的家,其实还是有几分尴尬的,其他人或许我不敢直接把人带进来,但是对象是真田这样正直可靠的人,我的尴尬感似乎又减少了一些。
真田的个子很高,原本就是顶层储物间的格局对他而言有些约束得厉害。他进房门的时候需要弯腰,在房间内站直了身体,抬头就能看见近在眼前的天花板和自己只隔了几厘米。
他坐在矮桌前,而我就在他的不远处,进行着今晚料理的准备。
“蓝原桑是一个人吗?”因为距离很近,真田富有穿透力的有力声线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嗯,是一个人。”
“父母呢?”
“母亲生病了,在住院中。”我避开了父亲的问题,刻意只提到了母亲。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田理解了什么,他顿时沉默了下来,没有延续问题继续问下去。而在静默了数秒之后,他又突然以一种教导的严厉口吻说道:“只有一个人还敢这么随随便便地把陌生男子请进家里,真是太松懈了!”
所以,他是在担心这个问题吗?我愣了愣,转过身看向他。
如真田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真的是时刻都毫不松懈。即便不是正式的场合,此刻他也依然腰身笔挺,正坐在矮桌之前。总算是摘下了帽子的他,如炬的目光没有了帽檐的遮挡,显得更加锐利。
“如果那个陌生男子是真田桑的话,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我笑了笑,语气也显得比较轻松。像是真田这样耿直正派的人,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况且,真田桑已经帮了我好几次。真田桑是个好人,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尴尬还是在不好意思,这句话说完之后,真田僵着脸憋了许久,最终吐出的话还是那句似乎是他的口癖的“太松懈了”作为对我的回应。
今晚做的是简单的果蔬咖喱,在白米饭上淋上汤汁,我把碟子放到了真田面前,“今天真的非常感谢真田桑,还有刚才在超市借的钱,等我拿到薪水之后马上就会还的。”
“你是在自己打工?”
“母亲在住院啊,没有办法的事。”
“原来如此。”他说着,像是在肯定了我一般端重地点了的脑袋。
真田的说话方式简练干脆,他不太会挑起话题,似乎是解开了疑惑,继而便不再继续问话。
我也没有说话,吃晚饭时很难得的坐姿端正,大概是因为受了就坐在自己对面的真田的影响。期间我偷看了几眼他的表情,还是严肃得不像话。
总的来说,我依旧对他抱以好奇心,照着他那样循规蹈矩的模样,应该是不太会留在女孩子家中,虽然我也有几番请求。
如果一次救下我是出于对弱者的保护欲,送我回来是出于严谨的责任感,那么在超市替我解围和再一次送我回来又是出于什么呢?难道单纯是个同情心泛滥的烂好人吗?
我坚信人的责任感是有限的,又不是什么要拯救世界的英雄,况且我和真田根本就不是熟人。
“这么问的话,可能有些失礼,但是我还是想知道,真田桑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我。”我的食量不是很大,吃完之后我边收着自己的盘子边问,“啊,真田桑吃饱了吗?还要再盛一碗吗?”
“麻烦你了。”真田把同样空出的餐碟递到我的手里,直到我重新把饭盛好,他却没有接过餐碟。他挺直着身体,双手放在正坐的膝盖上,他的表情就和他的坐姿一样僵硬。
“真田桑?”我又叫了他一声,将餐碟放下,朝他的方向推过了一些。
“抱歉。”
真田却突然开口道歉了,我抬头看着他依然严肃的脸,疑惑地弯起眉毛,“抱歉?”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呢?
“因为把你当做柴井了。”
他微微颔首,连带致以歉意的姿势都无比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