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远就看到随家酒楼的招牌,说是酒楼,和个小山庄似的,可见生意多红火,酒楼侧面开着一排小门脸,卖刺绣、蜜饯、熏香的,酒和茶这么精贵的东西一定是在店中,离酒楼越近承继心跳的越厉害。
此时不是饭点,人却也不少,一中年女子从里面走出,头发盘的整齐,用一根乌木钗束着,身上的衣裳颜色偏重,样式简单,却看得出料子非常的好,面相看得出来,年轻时必然是个出彩的,她站在门边和小二说了几句,小二很乖的点头,想来她不是客人,反而是主家。
赵韵不知对方是不是,回头想问承继时,却发现他眼睛中满是泪水。
很多年后,承继被妻子问起当年的事时,只觉得是血脉至亲。
‘从我第一眼看到她时,我就知道她是我的生母,哪怕我从来没见过,不知她的长相,但第一眼看到她时,我就知道,她是,这就是血脉至亲。’
他想往前,却不敢往前,看着海妍出门,有一名中年男子走在前与她相离一步而行,似是小心的保护。
不知为何,承继看到那男人时,突然有一种海妍就是应该被这样的男人护着的!又想到老汉口中,她是孤身一人,怕是被伤狠了,谁也不相信了。
夫妻俩在钰陵城买了一家小店,做奇货生意,钰陵是大城,南来北往的商人不少,他们店卖新鲜玩意儿,生意说不上多好,却也够他们生活的了,最重要的一点,这小店的门正对着随家酒楼的大门,承继只要坐在店中,就可以看到酒楼,只为了看她而已。
不是没想过去相认,却又没脸去认,想想她受的那些苦,他就没那个脸。
海妍当年受的伤,伤到了骨头,一到阴天下雨,寒冬时节,腿就从骨头里疼,承继找了不少偏方,暗中找人送去,见效很少,一天天这么看着,一年年过着,直到他的儿子出生,他特意去送了红鸡蛋,也不敢说相认的事,然而,他总有一种感觉,对方是认出他了。
有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海妍的旧伤发作,请了不少大夫,也没熬过个这冬天,病的那些时日,承继夫妻俩在床前伺候,海妍临终前把手上的金镯子摘下来,带到赵韵的手中,拍着她的手。
“你们要好好的,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其实大家谁都知道,谁也开不了口,承继为她披麻戴孝,供了牌位。
来年时,凉川杜家因当官的小儿子贪污军饷,而被满门抄斩。
承继特意带着香烛给海妍上坟,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娘,儿子这辈子不孝,让娘吃了这么多的苦,来生,我还做您的儿子,好好的孝顺您!”
说这些话太过晚了。
守坟的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话,“树欲静风不止,子欲养亲不在。”中年男子除去坟头上的草,“没事,我们还有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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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山城,灯会,人头攒动,家家户户出门赏灯,灯会上各种卖吃食的,卖的最俏的就是小孩子们都喜欢的红通通的糖葫芦。
“娘!娘!吃!”三岁大白嫩嫩的跟小金童似的大名陆呈淮,小名山虎的小家伙带着虎头帽,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一定要让陆凤棠吃第一口。
“山虎真乖!”她小小的咬了一口。
他笑嘻嘻的转过头,糖葫芦送到孟少言的嘴边,“爹!吃!”
“唉!好儿子!”他抱着儿子,心里那叫一个美,就着妻子咬的地方咬了一口,“好儿子,爹娘都吃过了,你吃吧。”小家伙这才抱着慢慢啃起来。
“我抱吧。”陆凤棠伸手。
“人多,还是我抱吧,你拉着我的手。”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妻子,“前面有做并蒂灯的,咱买一只吧。”
“行,挑一只。”她点头,手反握紧他的手。
一家子往前走着,谁也没注意身后有一人看着他们。
角落里,写文信的摆子,岑庸孤零零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那样的亲密,和一家人一样,心中苦的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