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你你……红狐狸……”
他从衣袖中扯出一条鲜红色的手绢,在沾满鲜血的双手指甲上左右擦拭了两下,手上的血污竟然就不留一丝一毫,干干净净。而且,本来看上去足足几寸长的十个指甲也瞬间缩短,变得与常人差不多了。
他再把红手绢折叠几下放入衣袖,周围火光照耀下,隐隐可见手绢上绣着的红莲花似乎颜色更深了几分,衬着那张妖娆绝艳的脸,惊心动魄。
这时候,他向我走近了几步,妖娆绝艳的脸放大,惊心动魄地勾出一个笑:“你可是觉得我的手绢很漂亮?刚好我也这样觉得耶,只不过还是比不上我的这张脸而已……话说,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脸比上次更漂亮了?”说着,尖尖的手指还在下巴上挑来抚去,很是自得的模样。
我忍住翻两个白眼再踹他一脚的冲动,倒抽一口气:“红狐狸,我记得,你不是被打得修为几乎散尽了么,怎么还……”
说到这里,我突然心头一紧:上次是我将玉笛磕到他身上,才使得他重伤,他该不会是来找我寻仇的吧?
忐忑之间,一根修长白皙跟水葱儿似的食指伸出来,在我眼前勾魂一般左右晃了晃:“我不是都说了么,我叫绯颜,多好听的名字,怎么可以放着不叫呢?”
“我……”还没等我将下一句话说出口,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就一把伸过来,握住我的胳膊:“来,你别怕,我带你出城去安全的地方。”说着,拉上我就走。
我反应过来,连连挣开:“不不,我还不能走,我要先找到我爹娘。”
“呃?”红狐狸回头像看傻子一样地打量我。
“我一定要去。”说完,我挣开他的手就想走。
“行行行,去去,我带你去……”红狐狸拉住我,说:“你闭上眼睛,我抱你去你家。不过你可得答应我,找完了人就跟我走。”
我含糊答应一声,心想我爹娘才不会让我跟着你这个狐狸精呢,不过先找到他们再说。
这时,红狐狸将我抱起来,一下子跳到旁边的房顶上。我听他的话闭上眼,感到耳边呼呼风响,时不时混合着底下人的呼号哭泣、烈火烧灼木料布料发出的噼啪声、尖利的刀兵相撞声,听得人心里一阵阵抽紧。
过了一会儿,红狐狸停下了,说:“到了,这个位置我应该没记错。”
我睁开眼睛,连忙跳下地,四处张望。
红狐狸的确没有记错位置,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家院子里的那棵大梨树。现在梨树上的叶子还郁郁葱葱,尚且免于刀火的侵袭,但是除了这棵树,其他的却都是一片狼藉。院子里的几件房屋都已经倒塌了大半,破烂的屋瓦缝隙处,隐约可见一些家里的东西什物。虽然没有火起,但是废墟上根本看不见什么有生气的活物。
我的心里一紧,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寒意,慌忙在废墟上一边翻找着一边喊:“爹——娘——我是丫头,你们听见没有——”
许多块屋瓦和横梁扒拉开,我都只见到家中常见的一些杂物,却找不到爹娘的影子。
在一边的红狐狸过来拉住我:“你别急,我的鼻子能嗅出一些人的味道,我帮你找找……”说着,他抬起头往四周闻了闻,伸出手指说:“那里有血味!”
那里大概是酒窖的位置,我踏着砖头瓦砾奔过去,把凌乱盖着的木梁石头搬开,低头一看,只见一滩血从一块木板下面流出来,心里就仿佛被什么抓紧了一般揪痛起来。顿了一顿,还是颤着手把那一方大木板掀起来,底下的光景就仿佛一记重重的闷棍,打得我一阵头晕眼花。
旁边的红狐狸好像还在摇着我的肩膀喊:“喂喂喂,你挺住啊,人家胆子很小的你别吓人家啊大姐大姨小姑奶奶——”但是我已经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眼睛被刺得很痛,然后我捂着眼把泪水嚎啕着源源不断没有停歇地哭出来。
记忆的终止之处,就是我跪在爹娘的血泊旁边一直哭,然后好像旁边什么闪了一道白光,我似乎是想转头看看是什么东西,但是就在这个当口太阳穴上一痛,嗓子里涌上腥甜的味道,我就昏了过去。
南梁大宝元年,正逢侯景之乱。梁朝诸藩镇动荡不安,由此产生的兵祸延及林州,在一夜之间改变了我一生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