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道:“那些钱啊,我用一些给小豆子他们买了药材和衣服,又用一些作了送他们回家的路费,我再回到林州城,虽然还有,但就不剩下多少了,只好来找活干。”
“小豆子?”
“就是总咳血的那个孩子啊,我会治病但是得买药材,治好了他还得给他们添上漂亮衣裳,再送回家里去,自然是要花钱的。”
我想起他抱着的那个小孩子,和总跟在他身后的一串小乞丐:“你怎么知道他们还有家?”
“哦,他们大都是因为家里穷或有病,被父母遗弃的,治好了病,他们又是男孩,送回去父母或亲戚也会要的。有两个实在不记得家乡,我就送他们去了城西许裁缝那里做学徒。还有一个女孩儿,被桂州城里一个浣衣婆婆收养了去,说她的小孙子才四岁,正想早些找个孙媳妇,日后也免了托媒送礼的麻烦。”
“然后,你就回来了?”
“是啊,我正发愁去哪呢,忽然想起你家的酒好喝,觉得在哪里做工都不如在酒馆里,就来了。”
“你喜欢喝酒?”
“那当然,酒可是天上地下最好的东西了,连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王母娘娘的紫纹蟠桃、赤脚大仙的肉灵芝加上西天佛祖摩诃池里的千年玉藕都比不上。本来慈航真人瓶子里的甘露还是上品,可是跟那你家的梨花醉比起来,还是差着一截呢。”
我忍不住笑了:“瞧你说的,好似你真的吃过那些神仙们的宝贝似的。”
白渊一脸无辜:“我当然吃过啊,没吃过怎么能说它们都比不上你家的酒呢?”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嘴皮子油滑。我家的梨花醉再好也是凡间之物,怎么能跟神仙佛祖的宝贝去比?别再说这浑话了,当心哪位过路的神仙听见怪罪于你。”
“嘁!”白渊一脸不屑,“就他们,还怪罪于我?连凌霄宝殿上的巨灵神见了我还得赔笑作揖呢,他们算老几!”
这是越说越离谱了,看来他那疯疯癫癫的毛病还没好。我只好闭嘴,免得他再有什么胡言乱语的机会。
一番折腾,直到了日头偏西,总算是收拾出了一间像样的卧房。白渊搓着手,看上去很是高兴:“我就说嘛,还是来你家好,这里比城外那个元始老儿的破庙睡起来舒服多了!”
我看着他两眼放光的样子,忽然就想,四处流落在外的人果然是有些可怜,连一间普普通通的卧房都能让他这样高兴,这是因为他终于有了个能安定下来好好睡一觉的地方了啊!
这样一想,我瞬间就母性大发,颇为温柔怜悯地看他几眼,看完后还觉得这孩子真是眉毛眼睛都周正得很,要是我以后成了亲嫁了人,能生出来个这样的儿子就好了,到时候天天牵出去给四邻八舍的得意炫耀。
白渊估计是被我笑眯眯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抬起眼皮问我:“莫离,你想什么呢?”
“呃……没什么。”我这时候母性还没收回去,很慈爱地顺口问道:“白渊啊,你今年多大了?”
没料到他一听到这句话,神色就有些苍白慌乱:“我……”
“该有二十了吧?”我学着邻居家刘婆婆跟年轻小伙子拉家常的口气接着问。
他的脸色更白了:“有……了。比二十岁……大……”
我这才从母性的温和里反应过来:白渊脸色这么不好,怕是不想让人问他的年龄?可是问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又不是那些六七十岁快要入土的老人,才会忌讳让人问岁数。
看着他脸色由白变红又变得更白,我忽地了然了:别的年轻男人,十几岁时就要么读书进学要么操持生计,可白渊都二十多岁了,还是四处流浪一事无成,要不是碰巧救了罗孝廉家的小公子,只怕现在还在城外的破庙里做乞丐呢。虽然他看上去活得很自在,但只怕心里还是有点不好受的。我这么戳人家的痛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到这里,我心头涌上一股歉意,又不好跟他明说。
白渊低下头,仿佛在隐忍着什么,声音怯怯地说:“莫离,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问我的年岁,我们不谈这个,好么?”
我自然顺坡下了:“好啊好啊,我以后不问。”
他还在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我咳了一声,说:“那个……把你的东西收拾安放一下吧。我不是见你还背着褡裢的吗?”
他这才抬起头,眼睛里有了些亮光地应着:“好啊,我把我的东西都收拾收拾。”
说着,白渊把那个还是破破旧旧的褡裢解开,我眼睛一花,先冒出来的竟然是一支玉笛。
我看着这温润净滑毫无瑕疵的玉笛,吓了一跳:“白渊,你这是哪来的?”
“这个啊,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当然不能丢,已经传了……我想想啊,传了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二十四年了呢,只要我还没饿死,就得一直带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