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纪萧吸引时,丰韫却只是静静地,静静地注视着城楼上满面焦色的公子留深。
探出头了?再往前一点,再一点……就是现在!
丰韫猛然抬手,袖中机关锋芒乍现,公子留深性命危在旦夕。而与此同时,玄渊身中数箭,竟也拼了一身恨意,在凤岐眼前举起了刀。
纪萧的剑分明即将砍在丰韫的手腕上,化解公子留深的危机,她余光却猛然扫见下一刻便是刀下亡魂的凤岐。
她几乎毫不犹豫,剑锋一转,宝剑脱手,飞射进玄渊的背心。
与此同时,丰韫袖箭射出,迅如闪电,逆势而上!城楼上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萧怀瑾替公子留深挡了这一箭,霎时间双唇黑紫,显然是中了剧毒。然而公子留深拖抱住纪侯下坠的身子,目光却怔怔地看向纪萧。
她方才明明可以止住丰韫的,但是她……
但是她毫不犹豫地去救了另外一个男人。
凤岐却根本没有关心这一切,因为此时丰韫双目圆睁,嘴巴大张,脖子上竟穿过了一支箭。
等待机会的何只他一个人。
丰韫极慢地转身,望向刚刚才放下机关弩的凤岐。
凤岐一头雪发在风中飞舞,孤零零站在那里。他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丰韫,似乎在耐心地等着他的死亡。
丰韫就突然想起了那一年在悬崖上,这个男人也是这么不动声色亲手杀死了犬戎主,满身是血地站起时,神色也是这样无悲无喜。
对了,他是将栖桐君逼上死路,将陆长卿关在牢底的国师,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他在乎的事分明只有一件,那就是大周江山!大周江山!
哈,原来你早就疯了,凤岐大人……
丰韫仿佛要仰天大笑,然而只仰起头站在那里,就再也没有动弹。
靖侯已死,靖军溃不成军。
凤岐脱下紫色道袍,轻轻盖在玄渊的尸体上。这世上能让他真正关心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纪萧看到了倒下的哥哥,看到了公子留深的眼神。她悲不自胜。然而即便时光回转,她也改变不了。救凤岐是出于本能,救留深是出于道理,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本能总是快过思考。
陆长卿入主镐京,却并没有急着进王宫。他只是在城外整顿兵马,禁止骚扰城中百姓。坐在行辕中擦拭着寒光闪闪的玄金剑时,谢砚快步走了进来,开门见山道:“丰韫和玄渊战亡,王师胜了。纪侯替公子留深挡毒箭已死。”
短短几句话,那边的混乱已是可想而知。
“如今纪侯已死,王师经过大梁一战损失惨重。我们应当趁乱,一举拿下洛阳,彻底绝了他们的生路。”谢砚道。
“我们在镐京尚未站稳脚跟,倒不急于一时。”陆长卿拍拍他的肩膀。
“长卿哥哥,你莫不是怜惜凤岐国师?”谢砚微微皱眉,“别小瞧了那位国师大人,你只要给他喘口气的功夫,他就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凤岐也是人,阿砚你别把他当妖怪。”陆长卿笑了笑,“就让他喘口气吧。”
“长卿哥哥你!”谢砚急着又要争论。
陆长卿却摆手止住了他,敛容道:“阿砚,最恨这周朝重家的是谁?我辛辛苦苦从蜀川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江山我势在必得!”他淡淡道,“只是此刻不急于对付留深,而是要南下平祝。若非祝国今年大涝,我们恐怕也不能打到镐京。人祸不难寻,天灾却难遇。借机攻祝才是当务之急。凤岐此刻必定防着我们,此刻贸然出兵,若是被他牵制,待祝国水患一过与王师东西夹击,我们难以自保。”
“原来如此!”谢砚不由喜上眉梢。
“我已令人准备了万石粮米,送去救济灾民。”陆长卿道。
“为何反倒救济祝国?”谢砚惊诧问。
“恩威并重,”陆长卿微微一笑,随后又轻叹了一声,“百姓何辜。”
谢砚离开行辕去准备调度米粮之事,陆长卿缓缓踱到了城外长亭。夕阳斜照,疏柳晚鸦,凤岐也曾在这十里长亭给他送过行,回想起国师那时微笑的模样,而如今物是人非,陆长卿心口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凤岐,不要再防着我的兵马了,好好歇一歇吧。”
并非不能强攻,只是一想起凤岐疲倦的神态,陆长卿就无法再狠下心去补上这一刀。凤岐素来强势,战无不胜,陆长卿没想到有一天会轮到自己来怜悯他。这么一想,突然他的心就酸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要等一个月你们不要介样想啦。。。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