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时间到了子夜,詹瑎总算是站起身子。近二十的年岁了,身板子长得也是壮实,蹲着太过久长的缘故,一下站起伴着还有一阵的晕眩。
他低骂了声,蹲伏下身子,步子挪动的飞快,继而紧着窜进了杏钺河。
啧!河水当真是刺骨的冰寒。
......
这夜。林烟以炉火烘着手,摸索着抓住一根细细的铁棍子,挑了几下炭火炉子。那人在时喜欢一些许炭灰盖上炭火,到了后半夜可挑上一遍,炭火不会这样容易烧完变冷。
说起来,她默默然又算着那人走了多少时日。
大概十五六日了......
她是学会自己生起炭火炉子,比起前头胆大了许多。
詹瑎那人许也是个半憨,也不知在思虑何等矫情的事,冬日里却是会将加棉外袍脱下归还的傻子。记忆里那袍子是竹青色的样子,袖口绣有茶色之花。想来是娘亲为爹爹绣上的花色......
她已记不清爹娘的模样,爷爷说与她自己这张脸五五成的相像。乡邻是也常说她这张脸长得极好,肖极了爹娘。她也是个有本事的,见不到爹爹娘亲也就罢了,活到一十六岁,连着自己的脸也再瞧不见了。
试试想着,爹爹的衣衫穿在旁人身上会是个什么样子。该也是很好看的罢。
林烟起身,椅后的袍子也由她抱在怀里。正欲进去屋里除些衣物,早早睡下,一双耳朵听闻的响动怔了她半刻。
等得时刻愈久,便觉那些响动愈发的近了。林烟骇得抱了外袍蹲在地上,捂了小脑袋,身子颤颤的开始发抖。
那声音是如镇子被屠那日,又如捡到詹瑎的那日,并无二异!
马蹄声震,踏在沙石路上发出似如打鼓般的声响。齐奔的马匹一多,恰似万鼓齐鸣,是极其骇人的一副阵仗。这声响林烟实实在在的听过两回了,体会越来越近的响动,一时间气也难喘过来。
前两回,明显不是朝她药庐的方向而来的。
可这回听着,除了来她这药庐,林烟当真想不出这些军士还要去什么旁的地方。再者,药庐背靠的山脉是为黎国边境天然一处屏障,直壁陡坡处处皆是,比起其余的群山险上百倍。总不至于领军之人愚蠢到想要攀山而上......
林烟粗喘着气儿,强压着心头恐惧,站直身子。
外间的马蹄声又近几分,不消片刻就该到她药庐门前了。再如何惧怕也该现在就跑才是!
步子迈着都如千斤重,将怀中袍子胡乱一卷甩在肩上,林烟欲逃,那根随身的木杖子竟是“啪嗒”一声的滚落在地。无了那根杖子,她哪里走得远,登时又蹲了身子下去摸它。
直到摸了满掌的土灰在手,木杖子还是不见影子。
林烟失了心气,瘫坐在地,不可视物的双眼里泪珠子滚滚而落。外间那样多的人,下马的声音已然传进了她耳朵里,少说也是五六十人......
这遭是当真躲不过去了么......
屈子国的人抓到活人俘虏是个怎样的对待,她不是听说过。
男子被抓带回屈子国便是为奴为宦,再无二路。女子遇上军士,大抵难逃一个死字。军营中的男人整日混迹军营战场,哪知上次见到女子是什么时候呢。兽心兽行全在解开衣带,褪下铁甲,欺压上身时朝女子们说道了个明白。
这般过去几天几夜,即便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想来未有几个女子可接受这样肮脏污秽的自己,多多是选择一死了之罢。即便心智坚强,活了下来,身子的损伤是用上多少药石也是难全的。
她这样预料一回,哭得声哑气歇,双手撑着地面使了蛮劲儿往后躲闪。樱唇咬破,她倚靠在柜子前头,尝这口中铁锈味儿的浓浓血气,脑中忽得跳出半月前同自己同吃同住的男子。
他唤作詹瑎,脱过她的衣衫,擦过她的身子,处置过她浑身的伤处。也......曾为她做过一顿饭食。
纵使不大好吃,她还记着那味道。
酸涩难咬的很。
药庐的门抵不过外头军士几脚的狂踹,哐当一声巨响,连着门板一起落了地,扬了灰。
林烟闭了眼儿,亦认了命。
早知...就该随他走的,即便做妾亦是一人之妾,不必受那人尽可夫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