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原加奈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
就好比现在,她就会为了刚刚蝴蝶忍狠狠踩了富冈义勇一脚,并且打断了他的话而心生好感,亲亲密密地互换了名字走在最前面。
富冈义勇稳重地跟在两个人身后,但是熟悉他的人便能看出他似乎有点小委屈。
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对啊,而且还很善解人意,为什么大家都不开心呢?
蝴蝶香奈惠跟在最后,并没有错过他的小表情。于是她抿唇一笑,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女孩,给富冈义勇投去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富冈义勇被激励了!
富冈义勇挺起了胸膛!
富冈义勇觉得自己说的果然没错!
所以错的果然是蝴蝶忍!
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和其他柱相提并论,但是相较于最近刚刚被主公任命为是虫柱的蝴蝶忍,富冈义勇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稍微以前辈的身份提点一下她。
好方便她融入这个虽然大家都很强,但是大家似乎也都有些不那么好相处的柱级大家庭里。
富冈义勇抬脚走了过去。
被蝴蝶香奈惠压着肩膀拦下了。
“好啦好啦,水柱大人,富冈君?我这边稍——微有一些事情需要您帮忙的哦?带路的事情只要有忍一个就够了,麻烦富冈君稍微和我去另一边?不会耽误您太长太长时间的。”
“嗯?但是……”富冈义勇似乎有话要说。
蝴蝶香奈惠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没关系,忍会好好地、快速地,把小加奈带到主公大人那边去的,对不对?”
正好是拐弯的地方,蝴蝶香奈惠一边推着富冈义勇往另一个方向走,一边回头笑着和蝴蝶忍确认。
蝴蝶忍回头快速扫过两个人的动作,立刻应道:“是的呢,所以就还请富冈先生先跟姐姐离开吧,毕竟只是带路的事情,用不到那么多人呢。”
富冈义勇似乎还在犹豫着什么:“可是……”
蝴蝶忍捂嘴一笑:“阿拉,富冈先生难不成是在不信任我吗?还是说,不信任神原小姐?”
话说到这个份上,富冈义勇再反驳的话,就相当于是在默认蝴蝶忍的这句话。就算是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他只能静静地闭上嘴,任由蝴蝶香奈惠把他拉向院子里,心里默默自己嘀咕。
可是,今天是例行的九柱会议的日子……他等会也还是要去主公大人的房间门口守候的啊……为什么要让他多跑一次呢?
留在原地的两人目送富冈义勇离开,然后在出发之前,蝴蝶忍先歉意地对神原加奈道了声歉:“真的很抱歉,不过,富冈先生并不是个坏人,他只是……有些不善言辞。”
不不不,她觉得,那个人的程度已经不只是不善言辞的程度了。
同样不善言辞的缘一师傅那么讨人喜欢,请富冈先生不要拉低不善言辞这个词的标准!
虽然大正时期在历史上还算是比较平和,发展迅速,人民生活稍显安定的时期。但是在拥有这张嘴的前提下还能成功活到现在,并且似乎还身居鬼杀队的高位,可真是让人惊讶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能说明他实力强劲?
果然是事情必须从多个方面来看待,是她着相……呸!
她又不是和尚!
深觉自己刚刚和富冈义勇争执到底是不是阴阳师的举动,似乎对她的语言组织能力也造成了一种影响。神原加奈一个激灵,顿时抛开了之前的所有念头,对蝴蝶忍回道:“他的事情暂且先放到一边,先去主公那边吧?”
总不好叫上位者久等,更何况神原加奈也有一些事情想要询问他。
见她虽然还有些生气,但似乎并没有对富冈义勇产生怨恨,蝴蝶忍也稍稍松了口气。
不仅是为自己的同僚放心,更是看出神原加奈很好相处的本质,这下,蝴蝶忍总算是能够放心让她和主公大人独处了。
在将神原加奈指引到门口之后,在拉开门前,蝴蝶忍先叮嘱了一句:“主公大人的身体微恙,所以不太能见风,还请您稍微再沿着中间的路往里走一走。我就在这里等您,谈话结束后请原路返回后,再跟我出来。”
中间的路……原路返回?
神原加奈忍不住对蝴蝶忍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目光,收获了一抹饱含深意的微笑。
……好的吧,毕竟是头目,身处的地方旁边有陷阱防护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可以理解。
“那就拜托了。”
和蝴蝶忍打完招呼后,神原加奈不动神色地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昏暗的室内。
这位“主公大人”的居室很大,应该至少有三四进,神原加奈穿过了一个外室,转过一道弯才来到内室,一个外套下摆缀有紫藤花样的白色羽织,内着黑色和服的男人正坐在室内。他的面前摆放了一张矮桌,上面放有两杯热茶,一杯放在他的面前,一杯放在对面——大概是预备给她的。
察觉到神原加奈进来的动静,他微微转过头来笑了一下,似乎已经恭候多时。
这个男人的脸上有着可怖的纹路,像是经历过什么烈焰的灼烧,但是比起严重的伤疤,更让神原加奈惊讶的是,他的伤痕处透着一丝黑气——那是诅咒与死亡的气息。
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并无他人,像是提前清场了一样。
好歹也是统帅着一整个鬼杀队的主公,脑子里至少也会被常人多上几道弯,神原加奈告诫自己应该要小心应对。毕竟鬼杀队……也曾经,是驱逐过缘一师傅的地方。
她在矮桌的另一边坐下,正坐,上身微压,摆出了恭敬的姿态。
“您好,我是神原加奈,神原神社的巫女,也是下一任的直系继承人。”
而对方则一直等到神原加奈自我介绍完毕才微微欠身:“神原小姐,久仰大名——我名为产屋敷耀哉,如您所见,是鬼杀队的当主。很抱歉,因为某些原因,我的视力并不是很好,所以并不能做过大的动作,招待之处如有失礼的地方,还望海涵。”
视力……是头上那些伤的原因吗?
倘若真的身体不好,那应该会有随身照顾的人,但是就连这样的人都一并清场出去,这位产屋敷耀哉先生把自己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神秘的事情?
神原加奈确认自己从未见过他,同时她应该也不认识产屋敷这个姓氏的人,和鬼杀队之间虽然也存在联系但是……应该也并不深厚才是?
因为并不确定状况,她打定主意,等对方先开口。
于寂静之中,产屋敷耀哉察觉到了神原加奈的态度,他哑然一笑,再次额首:“请不要过度紧张,我请您来,最主要的是感谢您曾经救下了我们鬼杀队的成员,击退了上弦之二,帮助我们守护了人民的性命。以及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您。”
他的语调不急不缓,带着满满的诚意,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但是神原加奈还是憋住了自己的好意。
她把手搭在桌上,斟酌着自己的每一句话:“我也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了我的朋友。至于守护与保卫这样的评语,我愧不敢当。”
“至于问题,还请您直问,我能答则答——毕竟在那之后,我也有一些问题想要问您。”
神原加奈抬眼,即便知道对方或许真的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却还是认真地盯住了那双视线溃散的眼睛。
产屋敷耀哉的手一紧。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种情况,神原加奈现在的态度,也是他设想中的其中一种。虽然确实有种被窥探到秘密的窘迫,但不得不说,不用挣扎是否隐瞒,确实让他心下放松了许多。
“那么,恕我直言。”产屋敷耀哉顿了一下,“继国缘一……您第一次见到的的继国缘一,是在死亡之前,还是在死亡之后。”
这下,诧异的换成了神原加奈。她的手差点碰到了一旁的茶水,过大的动静连产屋敷耀哉都察觉到了,偏过头问道:“没事吗?是否被烫到了?要叫忍进来为你看看吗?”
他的话语里满是真挚的关切,就像是比起问题的答案,神原加奈的手是否被烫伤倒是更加重要一些。
这确实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
是个好人。
神原加奈拒绝了他的提议,并稍稍摆正了自己的心态,至少不会被一些事情影响得过于偏见。
“在他生前,我见过缘一师傅两次。”神原加奈一边回忆,一边观察产屋敷耀哉的反应,“一次,是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一次,是在他二十五岁那年。”
“加入鬼杀队之前,和被驱逐出鬼杀队之后——无论哪次,都是孤身一人。”
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情,在履行承诺的时候,继国缘一都会用很认真的态度对待,从不过度放纵自己的私人感情。但即便如此,神原加奈也曾看过他的泪水。
——只是单纯地站在楼梯的尽头,眺望着一片祥和的现代社会。为了这个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没有灾荒的世界而流泪。
继国缘一从来不提自己的志愿,但是神原加奈却知道,对方是个心怀大义的人。
他也不善于撒谎,所以在神原加奈的追问下,她知道了他第二次过来的原因。
继国缘一是个很强大的人,所以他几乎没有陷入过濒死的情况。来到神原神社,也大多是在他内心过于纠结,而封闭了自己的前提下。
第一次是因为爱人的死亡。
第二次也是因为“家”的破灭。
没能成功将敌首斩杀,放过了一个看起来不坏的敌人,双生哥哥投敌。他被自己曾经的同伴迁怒,甚至被要求剖腹谢罪!
在幼小的神原加奈的心里,并没有多少对于武士道的崇拜和狂热,对于剖腹这种行为,也视作是迂腐和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