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些日子就好好呆在这里,哪也别去,半仙的劫也不算难渡。”
“嗯。”
见她心不在焉,只一双眼睛直直盯在苍泠身上。懿瑄冷道:“一双贼眼这样看着自己的师伯就不觉得害臊么!”
脸颊倏地蹿红,拂夕瞅他一眼,愤愤然离去,“我去修炼!”
离开苍海崖,拂夕并未修炼,而是跃上一朵云,飞出山外散心去了。
西绽霞光,重重红云间,拂夕见一紫衣背影,她身姿挺拔,屹立山头,任凭山风吹乱长发和衣裙,也纹丝不动。
“玄雀师叔!”拂夕在她身后落下,唤道。
“小拂。”雀吟嘴边绽开一抹笑,
“师叔在看什么?”拂夕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吗?”雀吟面色柔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东莱山?”
“嗯,师父就在里面呢。”
拂夕望她,虽然师叔面色如常,但拂夕发现,在师叔眼里看到的情感她似乎能懂。
“小拂,你知道吗,我是极羡慕你爹的。”雀吟面色暗淡几分,“有机会好好爱一个人,是多么幸运的事……”
“师叔……”
拂夕在雀吟眼里看出了她的伤。
“直到他神逝于东莱,他也不知道我的心思,修成上神如何,长生不灭又如何,他已经不在我身边了。”眼里有隐忍的痛,雀吟凌空一跃,飞向东莱山。
望着雀吟逐渐消失的身影,拂夕双目紧锁,神色复杂。
回来坞崃,心情甚差的拂夕本想找方茴说话,却在半路发现几名近年新收的方字辈弟子,神情鬼祟地向后山赶去。
“那只鸟比两个人都大,有一身雪白的羽毛呢。”
“真是被你捉哒?”
“那是,我就用师父新交的几个法术,就把它活捉了。”
“方菁,你可真厉害。”
听见她们的对话,拂夕紧随其后。
后山有一个硕大的坑,不时从里面传来嘶吼的惨叫。
五名弟子围住这个坑,叫方菁的弟子指着坑下,笑道:“我说的没错吧?你们看,它被我的索骨钉钉住,动也动不了。”
其余四名弟子看见下面的景象,都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有些还带着点同情。
“你们说我该把它怎么处置才好?”方菁得意地笑道,“把它杀了,交给师父就说我们除了一害,你们认为可好?”
拂夕用一术法,看见坑下有一大鸟,羽毛和脚都被又粗又长的索骨钉钉住,在它身上已是血迹斑斑。
拂夕在五名弟子面前显出身形,弟子们皆是一吓。
方菁握起法器,作戒备状,又见来人只是个和自己看上去差不多大的女子,便扬起下颌道:“你是谁?刚才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
“都听到了。”拂夕平平道,“你们是谁座下的弟子?”
“干嘛告诉你!你要是去告状,有你好看的!”威胁几句,但又见面前女子不怒不畏,心下便有些慌了,方菁吼道:“你到底是谁?”
“空拂。”
“空拂师叔祖。”四名弟子惊慌失措间纷纷跪下。
这位师叔祖曾经平复杉丘,道行不深,却亲手消灭了幽冥鬼界的魉司命,被六界津津乐道于一时。空拂师叔祖住在师尊的苍海殿上,很难见她一面,但对于她各种似真似假的传说一直在弟子间流传,她在新弟子中的人气颇高,仅次于空瑄师叔祖。
“你说你是空拂师叔祖你就是啊。”方菁又对其余四名弟子道,“你们别轻信她,说不定这人就是个闯入坞崃的妖怪,想救这只恶鸟罢了。”
“轰”的一声,拂夕用青绫将地上的坑炸开,然后再念一诀,索骨钉纷纷脱落。终于摆脱束缚,大鸟冲出坑,要向方菁报仇。
方菁吓得瘫坐在地,泪水已到眼眶。
“白鵺。”
听见这一声呼唤,大鸟停止攻击,回头看她。
是她。居然是她。白鵺退到一边,现下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钻回那个坑,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如此狼狈。
包括方菁在内的五名弟子看见空拂手持铩羽青绫,对她的身份再不敢有任何怀疑,她们跪在地上,请求饶恕。
拂夕对她们道:“既然入得仙门修行,就该知道什么应做什么不应做,你们必须时刻记住自己是修行之人,不可妄起杀念。方菁,你戾气太重,回去抄百遍净心咒,若再让我撞见你如此暴戾,我定会告知你们师尊,到时该承受什么责罚你自己心里清楚。”
“是,是,方菁不会再犯了,谢师叔祖饶恕……”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
待五名弟子离去,拂夕来到白鵺面前,查看了它的伤势,摇头道:“这方菁真是毒辣,可你一上古灵兽怎会被她制住。”
白鵺避开她的手,道:“好心帮她,却遭她暗算,果然仙门同样不出好人。”
“这句话是你前主人说的?”拂夕不顾他反抗,边给他疗伤边笑道,“那你觉得我这人如何?”
白鵺瞅她一眼,没说话。
“我曾经刺了一剑,现在救你一命,这下可是真扯平了。”
“谢谢。”白鵺低头轻声道。
“虽然我觉得自己不算十足的好人,可我一直努力想做一个真正的神仙。”拂夕面色诚挚道,“我想和师伯一样强大,可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身边的人,保卫天地美好,让世间井然有序,不受妖魔困扰。每当我修行修得身心疲惫或是遇到困惑时,我就这么想,而每次只要想想,我就觉得修仙是件很有意义的事。好了,你的伤再修养几日便能痊愈。”
拂夕准备离去,却听得白鵺在身后道:“我,我想跟在你身边。”
白鵺只觉背上突然一沉,竟是拂夕已坐在它上面,乐道:“说了这么多,就等你这句话,哈哈哈哈哈……我正缺坐骑呢,坏师伯给过很多选择,但我都不满意,没想到今日我偏看中了你,哈哈哈……你说,你和空拾师兄的坐骑弥狙谁更强些?”
弥狙那玩意儿么,至少在速度排行榜上,他是第二,弥狙也就第六。
“鵺鵺,快,现在就带我飞一个。”
白鵺被这个新称呼气得翻白眼。
伤还未痊愈,就要被她胁迫着飞,白鵺只道这回是自己糊涂,听她说几句话便着了她的道,这女人果然比它遇到的所有仙门弟子的心机还要深,哼哼。
苍海崖下,蓝白花絮漫天纷飞,有一大鸟立在其中,大鸟的羽毛若白雪轻软,泛着柔和晶莹的光。雪白大鸟上有一女孩,梳着双鬟归云髻,脸蛋粉嫩,笑脸盈盈。
几只调皮飞鸟在大鸟头顶盘旋,叽叽喳喳地发出嬉笑声。大鸟瞅着前方作画的女子,脸色黑了又黑。
“再坚持会儿,马上就画好了。”拂夕道。
沙华坐在白鵺身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拂夕,笑容比花灿烂。
约莫半柱香,拂夕终于将画画好,沙华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看。看见画像时,更加开心地笑起来,然而这画看在白鵺眼里却满是不屑。
小华拉着拂夕的手,道:“姐姐,你也给自己画一幅啊。”
拂夕收好画纸,摇摇头道:“自己画自己要怎么画?我可不会。还是画你们我比较开心。”
苍海亭内,苍泠正在与懿瑄下棋,一道异样的光在他眼底转瞬即逝。
近来神龙族遭难,有一奇毒在深海蔓延,懿歩龙宫上下已有七百余人中毒,凡中毒者,元气紊乱,念力浑沌,毒性不强,却极易传染。
这毒来得诡异,千万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众神一时也拿不出解救的办法。
海月也在此难中被传染,懿瑄得知后立即赶回懿歩。
苍海崖下,拂夕见苍泠躺在花海里,眉目如常。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喃喃:“你怎么不一起跟去看看?”
“神龙族有龙神柱镇海,懿歩、后歆、彭璃各自拥有过千万的兵将,不到万不得已天神不会插手。”苍泠平平道。
“我是说,你不担心懿瑄他娘么?”
苍泠斜睨她一眼,语气听不出情绪,“你也说她是瑄儿的娘,这事同样轮不到我操心。”
“可是,实在担心,还是去看看吧,知道她没事也比较好啊。”话才说完,便见膝上渐渐显出一张纸,拂夕张开纸一看,画上的女子着实让她吃一大惊。
“这,这,这人是谁?”
画上女子眉目清绝,巧笑倩兮,一袭白衣,若雪圣洁。再仔细一瞧,女子两鬓碎发绑在脑后,发间插一雕花白玉簪,更显出几分冰清玉洁。
拂夕讶异又不容置信地望着画上人,这人怎么看都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般好看。
“坏师伯,你说这是谁画的,竟有这般鬼斧神工之力,我一定要拜他为师!”拂夕不停地啧啧赞叹,却没留意一旁的苍泠早已面色灰沉。
沉默良久,苍泠语气低沉道:“是本尊画的。”
“啊?”拂夕盯着他,眼神从怀疑到震惊,最后竟落下泪来。
“怎么哭了?”苍泠坐起身,眉心微蹙。
拂夕别过身子,边擦泪边道:“没事,只是太开心了。”
没想到一幅画会让她成这样,苍泠一时有些发怔。
“坏师伯。”拂夕蓦地抱住他,“这幅画我一定好好珍藏,等爹娘回来,你要把这幅画给他们看,就算那时我不在了,爹娘也能知道,他们的小拂原来长得这般好看。”
苍海花发出的光芒愈加明亮,苍泠埋在光芒中的脸却显得格外凄冷,他将拂夕的头轻轻按进怀里,不让她发现他那双苍凉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