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珍惜暗自于心下叹息,却闻得身后朝臣中出现了另一重反对的声音:“而今晋国势猛,想必是早有谋划,我军若是贸然迎敌,怕是逞匹夫之勇,后果不堪设想,请陛下三思啊!”
“你说谁是匹夫?”那位武将被朝臣的话激怒,便喝了这一句,两人立时争辩起来,接着又有其他朝臣加入进来,很快在这朝堂之上形成了意见分明的两派,愈加的争论不休。
此时的苻坚却平静下来,在沉吟了许久后终于将两人打断,而后对众朝臣道:“这件事既然长久以来都争论不休,不妨听一听奉常的说法,看这一仗若是打了,到底是胜的把握大还是会败。”
总算是记起这两个大活人了。
林珍惜长吁了一口气,听到身边王嘉的声音也似等急了般道:“微臣正为这事要向陛下禀报。”
王嘉说着亲自接过林珍惜手里的卦阵转呈到侍立在旁边的寺人手里。
这样一层一层的递上去,到了苻坚那里时,王嘉也同时解释道:“从卦象上看,乃是大凶之兆,这正应了晋军攻下襄阳之事,可不仅如此,后续战情还会有急转直下的可能。”
在王嘉说这段话的同时,苻坚始终保持缄默,林珍惜则暗道不好,抬眼偷觑天颜,偏生那苻坚额前垂了十二道冕旒,摇摇晃晃叫人看不真切。
事实上即使不看真切,林珍惜也能感觉到气氛在渐渐的变得更加压抑。
显然苻坚是主战的,而且无论王嘉怎么说,他早已下定决心,这场仗一定会打,王嘉也忒不懂察言观色了。
林珍惜正在默默为他冒汗,又听得苻坚对王嘉道:“你且只说,若是出兵迎战晋军,胜算有几分。”
林珍惜紧张的转向王嘉,心道苻坚这是又给了你一次机会,千万把握住啊!
想着,她纵使拼命对王嘉挤眉弄眼眼,奈何他一心专注在卦象之上,顺口便道:“绝无胜算。”
完了完了,林珍惜在心下连连哀号,王嘉这般搬起石头砸了主上的脚,只怕她身为他的徒弟也要受牵连。
与此同时,她亦想到了另一重。
她想起慕容冲百般隐忍的模样,想起这十年来他所承受的目光与质疑。
如果说历史中的他注定要历经涅槃而重生,她何不推波助澜一把。
在那一瞬之间,忽然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闪过思绪。
而林珍惜也像失了魂一般,鬼使神差的就冒出了一句:“在民女看来,这卦象也未必是死局,倒有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
此话一出,殿中众臣顿时哗然,连并排跪在她身边的武将也侧过头来一脸惊诧的看她。
王嘉收起平日里惯有的和善外表,喝止她道:“朝堂之上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说罢,他又向苻坚请罪:“劣徒鲁莽,还望陛下恕罪。”
苻坚却道:“无妨,且让她说来听听。”
“陛下……”王嘉还想推辞,却已被林珍惜接过话去:“民女遵命,这卦象表面上主凶,可是……”
林珍惜发挥出她胡诌的本领,靠着这段时间在王嘉那里学到的占卜之术,再结合自己的想象编造了一番,总算是把话圆了过来,生生把这大凶之相说成是凶中藏吉。
王嘉自然也不甘示弱,与林珍惜争道:“你对占卜之术不过一知半解,方才的推算之法也未曾遵循推演的规则,如何叫人信服?”
林珍惜分辩道:“这世间万物都在不断的发展与变化之中,只有打破常规,才能从更加精准的视角看清这个世界,如果说那些规则真的那么可靠,为什么师父昨日没能提前卜算出晋军攻打襄阳之事?”
此话问得王嘉哑口无言,又不能将自己疏忽大意之事揭示出来,只得默不作声的干瞪眼。
林珍惜见自己占了上风,于是乘胜追击,转而对苻坚道:“民女不才,和师父孰是孰非,还望主上明辨。”
说完后她怀着满心的忐忑与心虚看向苻坚。
“好一个打破常规!”不想苻坚竟笑了起来,且毫不掩饰的对她大加赞赏:“陆瑶姑娘这一番言论颇有玄机,王爱卿怕是老糊涂了,竟不及徒弟看得明白。”
这时候,朝臣中却有人站在了王嘉一边:“家国大事,怎可听凭一个小女子的主意,主上莫要被妖言蒙蔽了啊?”
林珍惜一听霎时来了气,心道怎么自己的话就成了妖言,于是反驳道:“大人说得不对,主上纳谏如流,是圣明的君主,启用人才又怎会拘泥于身份与地位,亦或是男子与女子之别?只要占卜的准,从我这小女子口里说出来的如何就不是真理呢?”
想来她这马屁拍对了地方,苻坚果然受用,略安抚了一下那位被林珍惜的话激怒的朝臣,而后鼓励她继续说下去:“若是依你看,这一仗可是能打?”
得了苻坚的鼓励,林珍惜愈发大胆起来,索性一条大腿抱到底:“主上是天子,自然较我等凡人更能领悟到上天的意图,若是主上认为此战可打,那么即便眼下是凶卦,也可扭转乾坤,故而是否出兵,还是要看主上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