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阮闵的中年男子正是林珍惜第一天到太守府来时见到的那位。
在太守府中,他似乎担当者类似管家的职能,府里上上下下都听他摆布,甚至连慕容冲也常忌他三分。
林珍惜非常肯定,这个阮闵一定就苻坚安插在慕容冲身边的耳目之首。
好在阮闵只是把她叫去略盘问了几句。
林珍惜按照先前编排好的说辞搪塞过去,又拿陆瑶的身份做了掩护,也就罢了。
后来她还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生怕阮闵也如慕容冲那样去调查陆家的实情,然而奇怪的是,阮闵自那次后再也没有找她去问话。
渐渐的,林珍惜也就放下心来。
说来,在遇到慕容冲后,林珍惜的日子过得十分顺遂,太守府上有吃有喝,除了没有办法预测下一场流星雨的时间,别的都还不错。
那日,她正嚼着慕容冲派人送来的葡萄,忽然就灵光一闪,一拍大腿道:“真是,我怎么就忘了,慕容冲和贵族名士多有接触,说不定也认识靠谱的占星师。”
想到这里,她忙放下葡萄,还不忘叮嘱仆人们先收好,留着她回来继续吃,说完便兴匆匆的找慕容冲去了。
怎料她才到慕容冲的屋前站定,便撞见慕容冲自屋子里出来。
慕容冲浮起笑容看着她道:“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寻你。”
说完他便顿住脚步,将她让进屋子里。
林珍惜本着礼让的原则让慕容冲先说,慕容冲便道:“可还记得十一年前你允我之事?”
“何事?”林珍惜自然记得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当时随口的一句谎话,他竟然当了真,还牢牢的记了十一年。
这可如何是好,她总不能带个古人回现代去。
再说了,她自己能不能回去,还是个问题。
基于这些考虑,她不得不装傻。
慕容冲却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天上的世界,你说过要带我去的。”
说着,他自身后的木柜里取出了许多画轴,竟摆满了整个桌机。
“这十一年来,我不断的想象你描述中的那个世界,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准确的描画出来,我想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才好。”
他将那些画卷摊开,上面果然画着些特别的物体,其中的一些竟真的有现代那些东西的影子。
林珍惜忍不住在心下赞叹,慕容冲真是天才,她不过简单带过几句,他就能根据她的描述画出来,虽然颇有差池,可但从艺术的角度来讲,可谓栩栩如生,不可多得。
暗自感叹过后,林珍惜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当时确实忽略了这个许诺可能给少年造成的心理影响,眼下看来,这影响相当壮观,真是作孽啊。
“这个啊……”她心虚的应着,赶紧想推脱之词,想来想去也只能在时机上做文章:“还是时机不对啊?”
“所以我今天才来找你帮忙,你可认识会推演或者占星之术的占星师,简单说来就是有一定名气的算卦的?”她顺利的将话题引开:“我需要这样一个人帮我推算正确的时机。”
慕容冲不解道:“你是仙女,难道不会推算?”
林珍惜越听这个仙女的称呼就越是别扭,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却只能尴尬笑道:“快别叫我仙女了,叫阿瑶就好,仙女听着生分。”
“快别岔开话题,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啊?”林珍惜有些急了。
却见慕容冲垂了眼眸,若有所思道:“你说的应当是术士吧?”
林珍惜拼命点头。
慕容冲道:“平阳没有这样的人,长安城中秦宫内倒是有。”
听到他这样说,林珍惜一骨碌自坐塌上跳起来道:“那快走吧。”
“去何处?”
“长安啊。”林珍惜说着,已经在心下暗自盘算路上要带些什么行礼了,身旁的慕容冲却许久都未发一言。
觉察到气氛忽然间变得低糜,林珍惜关切道:“怎么了?”
慕容冲的眸子越发黯淡了下去,沉声道:“这一世,除非取苻坚老贼的性命,否则绝不再入长安。”
林珍惜恍然明白过来。
对于慕容冲来说,长安城早已承载了他所有痛苦的记忆,恐怕是一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强迫他和自己一起去,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她本想说那她自己一个人去,却又觉在慕容冲如此情绪之下说这样抛下他的话,未免太不够义气,于是只得先暂时作罢。
然而,在得知了长安城中有可以占星的术士之后,林珍惜再也没办法在太守府里安心度日了。
她觉得连那座蔚为壮观的秦宫都在朝她招着手,对她说:“来呀,术士就在这里等你,来了你就能回家了。”
百爪挠心中,林珍惜终于坐不住了。
她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物,借了些太守府的装饰之物当做盘缠,打算趁着夜黑风高之际不辞而别。
然而当她背着包袱,在屋子里给慕容冲留了封书信,而后大半夜里蹑手蹑脚的摸到太守府的后门,好不容易避开守卫准备开溜时,一个温良而又柔和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如此深夜,阿瑶欲往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