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又前行。
兜兜转转,整座宫殿那么大,最后白鹿也没力气再走下去了,只好就近选定了一间房,装潢摆设淡静素雅,倒是很合心意。晏玉书便跟着在她隔壁住下,稍微将屋子收拾了一下,他才又道:“我有些事不得不去做,要出门片刻。这整座宫殿你可以随处走动,但是东面的院子不要去。”
“为什么?”白鹿偏过头,望着晏玉书挺拔立在门边的身影。不夜天的漫漫长夜凉如水,夜明珠的光亮比月色更冷,泠泠流动在黑石板上,甚至脚底都传来些凉意。
有些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便忍不住地好奇。
晏玉书却又不答,只是沉默地立着,像是一尊默然矗立在夜色中的雕像。
白鹿只好耸耸肩,心思不禁微妙起来,“知道了,你去吧。”
又是什么不可说之事,算了算了算了,反正来日方长,即便是他不说,她总也有办法知道。
晏玉书却站在原地还不走,顿了顿,他叮咛道:“不夜天没有饭食没有水源,我们是修道之人,不吃不喝亦不会死,但你若是受不住这份寂寞,我会尽快将所有事处理完,我们尽早离开。”
白鹿一点头,“好。”
他仍不走,想了想,又道:“我去去就回,若你觉得太闲,可以四处走走转转。我会尽快回来。”尽管,这里并没有什么好瞧的。
白鹿再点头,“好。”
晏玉书似乎真要站成一尊雕像,背着手站在门边,肩背挡住了明珠光泽,屋子里显得稍黑沉沉的。“这里的人都性子怪异,你虽然有霜华剑护身,但最好还是慎重为上,万事务必小心。”
白鹿又点头,“好。”
她忍不住又跟着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从没见过他这么啰嗦,不像是个大男人,倒更像是个老妈子。
晏玉书便默了,抿紧的唇线动了又动。望着他的脸,白鹿蓦然惊觉,不知从何时起,他似乎已经彻底卸下了那层伪装,没有朗然清风,但阴郁狠戾似乎也淡化一些。现在眼前这张脸,清隽又纯良,如独狼于人世间行走一遭后,终于肯脱下伪装的人皮,但那一层里子,其实也已经在悄然无声之中慢慢变了。
他偶然间得到了前所未有又想都不敢想的东西,难以置信中百般珍惜,患得患失,小心翼翼。他讲话的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眼神却温柔坚定。
“白鹿,我……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
白鹿反应了好一阵儿,才后知后觉地品味出来晏玉书这朴实又奇特的告白,她禁不住噗嗤笑了。笑完一抬头,就对上他忐忑又紧张的目光。
白鹿最后点点头,“好。”
晏玉书的心情原本像是悬在钢索上战战兢兢又左右摇晃的一片枯叶,蓦然间听到这一个“好”字,他先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仿若钢索骤然被撤下去,枯叶飘飘荡荡落入了一池春水中去,被柔柔包裹着、滋养着。
从前不懂情爱时,亦不懂珍惜,只晓得霸占她的好;后来笨拙地渐渐懂得了情爱二字,便晓得了珍视,变得小心翼翼又患得患失。而现在,这份好终于被真真切切握在手里了。
晏玉书慌忙转过身,背对着白鹿,无声地笑了,笑意看起来甚至有些憨,却又让人能咂摸出些心酸。他道:“那我,咳,我便去了。我会尽快回来陪你。”
他想,这样的语气,才有些像是过日子了。
他才不知道,在他慌张转身怕在她面前失态时,她也悄悄红了脸,两只手并拢起来将脸埋进去,从指缝间溜出来一个字,“好。”
等到晏玉书彻底走远了,白鹿才慢慢把脸抬起来。她刻意绷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但笑意在唇角被压下去,又从眼睛里冒上来,去掩盖眼睛还没来得及,唇角却又扬起来了。
反正四下无人,晏玉书也已经走远了,白鹿实在是绷不住了,索性彻底放飞自我,飞扑上/床,滚过来滚过去,将脑子里原本清明的思绪滚成了一团浆糊,唇角那少女怀春的笑意也成了嘿嘿傻笑。
过日子,过日子,过日子……
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在二十一世纪必然要被嫌弃说土的告白,放在如今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这三个大字——过日子!
“你在干什么?”有人突然道。
还是个女人。
白鹿骤然一惊,再也不滚了,即刻从床上爬起来,警惕地顺着声音望过去。一来,这座宫殿明明只有她的晏玉书两个人,哪里来的女人?这二来吧……刚才她的姿态的确是不大美观,亦很不体面,很不想被人窥见。
窗外枯干的树杈上,幽幽飘荡着紫色衣裙,一阵风来,将裙角扬了起来,送进了白鹿的屋中,那裙子一角正蹭在窗棂上,要入不入。
是画娓。
白鹿望见了那一袭裙角,第一反应其实是恨不得即刻过去关上窗子,夹住画娓的裙子,将她关在窗外,但碍于还有攻略任务要做,只好默默忍住,悻悻作罢。
“我……闲来无事,运动运动。我在自己的房间运动,碍不着你什么事吧?”
画娓坐在树上,纤细的小腿垂下来晃荡着,手撑在树枝上,身子前倾,仔仔细细地将白鹿上下打量了个遍。“刚才在街上遇到,我没时间好好看你几眼,只好现在追过来看看。啧,你也不过如此。你叫什么名字?”
白鹿嫣然一笑,“我的名字也不过如此,你就不必知道了。”
“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
“呵。”你不用告诉我,我早已经知道了。
白鹿的态度惹恼了画娓,她的脸色变了又变,脸上悠闲的笑意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但她还是稍加克制,只是语气变得更不好了,“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一走就是那么久,鲜少回来,如今终于回来了,怎么还多带了个人?”
白鹿理直气壮,双手掐腰,突地升起了熊熊的捍卫领土的意识,幼稚如同小学生吵架,“我是他对象!”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是我要的人!”
此话一出,一丝戾气立刻攀升到画娓的脸上去,她一张秀美的脸扭曲了几分,随即又强硬地压下去。她闭着眼抬手在空中挥了挥,仿佛是要挥去什么纠缠不休的东西。白鹿仔细瞅瞅,什么也没瞅见,只好犹疑地望着画娓。
画娓重新睁开眼,就看到白鹿望过来的那幽幽眼神,仿佛自己是什么奇人异事。她恼怒道:“看什么看?!你不过是初来到这城中罢了,等你待得久一些,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到时你还得倒过来求我帮你呢!”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这一整座城处处都透着奇怪诡异,人也是,没有一个正常的。白鹿拧起眉头,苦苦回想有关原书的一切,每一个文字每一个片段,却始终想不到任何有关于这座城的蛛丝马迹。
冷不丁地,画娓又开口了。“你说他是你要的人,那我倒是问问你,他喜欢你吗?他怎么可能会有感情,难道不是你自作多情?”
这话还真将白鹿问住了,有关于这件事,她原本是没太大自信的,可现在不同了,轻轻浅浅的笑意涌出来,她连声音都不自觉温软了,“当然了,他可亲口说过,要和我好好过日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日万日万!希望我可以蹭得上榜单!
存稿一下子发出去好多,心好痛,捶胸,吐血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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