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出去的时间并不太长,片刻之后便回来了,肩头发梢落了些白雪,手上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搬了一个凳子在床边坐下,他用调羹在碗中来回捣了捣,白烟袅袅,他臼了一勺白粥轻轻的吹了吹,然后递到叶孤城的唇边。
小米粥的清香渐渐飘散,让昏睡的几个月的叶孤城饥肠辘辘,喉间的突起情不自禁的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抬眸看他发梢融化了的积雪,然后,慢慢低头,就着他的手腕将调羹中变得温热的粥喝进嘴里。
墙边的火炉哔啵作响,散发着热气,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吃,谁都没有说话,很快,一碗白粥便见底了。
窗外的雪似乎下的更大了,北风呼啸,西门吹雪起身,将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叶孤城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他,直到他做完了这一切,他终于说了醒过来以后的第一句话,“为何救我?”
西门吹雪沉默,良久,久到他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冷冷的说道:“我不杀存有必死之心的人!”
叶孤城眯眼,琥珀色的眸子中射出一种锐利的光芒,几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但那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收回所有的锋芒,整个人再次沉静下来。
对于他的质问,他无法反驳,他确实是抱着必死之心面对这场决斗的,或许一开始接到战帖的时候他还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是一个剑客,每一个剑客都会希望有一个令人尊重的对手,一场最巅峰的是对决,前世也曾有这样的一场决战,可惜终究还是有所遗憾的,所以他希望这次可以没有任何外界的干扰,与西门吹雪有一场真正的属于两个剑客的对决!
可惜,所有的决心在那晚热气腾腾的寿面之下变得支离破碎,再也坚持不了。他无法想象,若这个世上少了一个西门吹雪会怎样!或许天不会塌,地也不会陷,四季依旧轮回,人们也照样生活,但叶孤城却再也不是以前的叶孤城!
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的剑下意识的偏了,于是那场决战由两个人的同归于尽,变成了一人生一人重伤频死!
“为什么这样做?!”西门吹雪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他又想起了那夜的情景,其他人只看到璀璨的剑光,只知道白云城主叶孤城败了,但只有他最清楚其中的真相,“你的剑能刺入我的咽喉的,为什么偏开?!”
丰润柔软的唇紧紧的抿着,琥珀色的眼眸满是复杂,他忽然抬手,笔直的伸向对方!
西门吹雪讶然,一时间竟没有任何反应。
修长白皙的手以一种执着坚定的姿态定固在半空中,即使因为时间过长而导致伤口泛疼也没有放下的打算。
终于,西门吹雪轻啧,然后走到他的床边,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掌心。
五指微张,缓缓移动,然后一根一根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叶孤城抬头看他,眼眸清亮,即使是斜倚在床上也依旧带着一种强大的气势,他道:“我倾慕于你,自然是不希望你死的。”他声音淡淡,却满是坚定。
漆黑的瞳孔蓦然睁大,即使沉稳淡漠如西门吹雪也不禁被他突然说出口的情意弄得怔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低喃道:“这不可能......”
指间传来一阵剧痛,那是对方过于用力的原因,叶孤城的唇角牵起一抹笑意,“怎么不可能?!我自欺了十年,逃避了十年,终究还是没有逃过。”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人察觉的叹息,“原先没有打算说出来的,只是决战之夜,生死一瞬间,忽然就觉得有些遗憾,人生短短数十年,你我都是剑客,说不定下一刻就会遇上什么意外,或是你死或是我亡,那么为什么不能抛开一些东西,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
西门吹雪目光深沉,容颜冰冷,然后像是忽然被烫伤一般猛然甩开对方的手,眨眼间就出了房间,动作快的甚至用上了轻功。
叶孤城望了望被甩开的掌心,又看了看空空荡荡的门口,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北风呼啸,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一片银白。
后山的梅林是整个万梅山庄的禁地,除了西门吹雪和寒疏影谁也不能随便进出,那里没有奇珍异宝,没有绝世秘籍,有的只是一座小小的坟茔,那是凌霄的衣冠冢。
他已经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了,雪花落满肩头发梢,他的神情却比四周的冰雪更加寒意凛冽,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像没人能够看清他冰寒之下所隐藏的情绪。
这时,一只浑身雪白没有丝毫暇癖烦高大巨狼,踏着厚厚的积雪,悄无声息的走到他的身后。
巨大而狰狞的脑袋凑到他的腿边,轻轻的蹭着,喉咙中发出低哑的咕隆声,似乎是在安慰他。
一直冰雕一般一动不动的人终于转了转眼珠,慢慢低下头来,伸手轻柔的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良久,一句低沉的话语在风雪中远远传播开去。
“你也想他了吧......”
到底是练武之人,底子强健,叶孤城的伤好的很快,风雪停下的时候,他已经能起床走几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