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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番外八(1 / 2)


阮月微点了头,赵家的老家人带着满意的答复回?了?洛阳,没过多久,阮夫人便着人将许诺的聘礼送了?过来,财帛之丰厚即便在长安的世?族中也不多见。这笔钱解了?阖府上下的燃眉之急,阮月微也略感宽慰,财帛虽然不能弥补这桩婚事的不如意,可毕竟证明了赵清晖的诚心和她的身价。

因两家先后出过事,阮月微又是二婚,两家都赞成一切从简,让两个孩子尽快完婚。婚期定在七月底,赵家迎亲的人六月末就到了,本该亲迎的新郎本人却没到场,来迎亲的是他出身赵氏旁支的一个族兄。

阮家人心里有些不喜,但赵家人解释赵清晖入夏后有些微恙,又另外送了?几箱绫罗锦缎和金银首饰来给新嫁娘“添妆”,阮家也?就不计较了?,赵清晖一向病恹恹的,且当初出了那样的事,他不愿见人、不愿来长安也?是人之常情。

十里红妆是不必想了,阮月微披上喜服便上了?马车,送亲的队伍稀稀落落,除了她兄长便只有一队奴仆。

阮月微坐在马车上,回?想第一次出嫁时旌旗蔽日、鼓乐喧天,全长安争相观堵的盛况,只觉恍如隔世?,两相对比下更见落魄凄凉,但她更怕的是被相熟的人认出来,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随着马车驶出长安,她逐渐平静下来,甚至对洛阳的生活生出了几分憧憬。

东都不似长安那般冠盖云集,赵清晖这永安伯爵位在长安不算什么,在洛阳却是数得上的,洛阳权贵高门不多,却有许多名商富贾,这些人不缺阿堵物,就喜欢巴结世?族往自己脸上贴金,也?难怪她姑母迁居洛阳后手面阔绰了不少,听说赵家在洛阳市坊里有十来间大铺子,郊外还有好几处田庄。往后她便是永安伯夫人,姑母年纪大了,赵清晖是个残废,待她生下孩子,伯府还不是由她做主?

阮月微想着想着,越发?觉得嫁去洛阳有诸多好处,比留在长安好上许多,至于赵清晖的残疾,忍一忍也?就罢了?,他自小身子骨弱,能活几年还说不准。

长安至洛阳八百里,途中阮月微得了?一次风寒,又兼旧疾发作,想在驿道?旁的客馆里歇息几日再走,但那迎亲的赵家族兄三?催四催,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她只好带着拖着病体?继续赶路,终于赶在七月中旬到了洛阳城。

洛阳城比长安小一些,但富庶繁华不下于长安,永安伯府坐落于城北,附近的人家非富即贵,有许多是长安权贵在洛阳置的园宅。

赵府降了?爵,门户不如先前的公府高大,但园宅占地却比公府还广,只见廊庑回?环、楼台俨然,仆从如云,完全是世家大族的气?象,阮月微又暗暗满意了两分。

马车停稳,疏竹扶着阮月微下了?车,赵家的下人已经准备好兜子。

阮月微被赵家的下人簇拥进正院,她的姑母阮夫人从堂中迎出来,脸上挂着亲热的笑容,握住她的手道?:“总算把三?娘盼来了,晖儿天天和我念叨你,你若是再不来,姑母的耳朵恐怕都要磨破了。”

阮月微先前那点忐忑和疑虑顿时烟消云散——看来赵清晖没把当初那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母亲。

她微微垂下头,脸上飞起红晕,羞赧道:“姑母就会取笑三?娘。”

阮夫人挽着她的手道?:“我带你去见见长辈。”

阮月微一惊,阮夫人道:“别怕,都是我们赵家的亲故,他们听说晖儿定下婚事,都迫不及待要来看看新妇。”

阮月微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那些所?谓的“长辈”八成是赵家的庶支了,就像那迎亲的族兄一般,换了从前这些人她甚至懒得看一眼,如今却要对他们笑脸相迎。

但她不能表现出不豫,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走进堂中。

出乎她的意料,堂中除了赵家庶支的女眷,还有几个满身绮罗珠宝却掩不住庸俗气?的妇人,一看神情举止便是比赵家远房庶支更不入流的人家。

她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脸涨得通红,却是从羞赧变成了?愤怒,阮夫人仿佛一无所?觉,若无其事地向她介绍,这位是某家的夫人,那位是某家的少夫人……

随着姑母一个个介绍,阮月微的脸色越来越差,这些人的身份比她想的更低,竟有一大半是商贾家的女眷,米商、布商、皮货商……和这些人共处一室已令她浑身不舒服,没想到这些人见了?她也不主动避席行礼,只是点头欠身,用估量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仿佛她是什么货品。

一个衣饰华贵的中年妇人笑道?:“我原先心里嘀咕,长安第一美人不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再美能美到哪里去,见了?阮夫人这侄女才知道天上神仙下凡也不过如此,我那几个儿媳妇本来看着还算周正,和她一比就是烧火婢。”

这话?还只是正常的夸赞,立即有个粗眉大眼阔口的年轻女子接口道:“不说有没有第二个这样天仙似的前太子妃给你娶回家,谁有阮夫人这样的手面,拿出五万金下聘礼。”

阮月微脸色不由一变,想发作,却对上姑母告诫的眼神,只能强自按捺住,眼泪却已在眼眶里打转了。

众人都似没看见,转而恭维阮夫人出手阔绰,阮夫人笑道?:“亲姑侄分什么彼此。”

先头那妇人立即道:“要紧的是亲上加亲,免了?多少闲气,不像我家那几个,还得我下力气?调.教。”

阮夫人道:“石夫人能者多劳。”

众人寒暄了?一阵,那石姓妇人道:“新嫁娘大老远赶来,咱们别在这里妨碍人家小两口团聚。”

阮月微脸上滚烫,手脚却冰凉,已说不出话来。

待人走后,阮月微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阮夫人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觉着委屈?觉着受了?奇耻大辱?”

阮月微难以置信地看着人前人后判若两人的姑母,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嘴唇直哆嗦:“姑母……”

阮夫人哂笑了?一声:“我知你看不上这些人,可你须得明白,你已今非昔比。”

她的目光在她发?上的金凤钗上打了?个转,又落到她簇新的罗衣上:“如今你头上戴的,身上穿的,从头到脚这些东西,还得仰赖你这些你看不上的人。”

阮月微脸色一白,她听说过一些传闻,道?阮夫人如今明面上是在洛阳买田庄开铺子做买卖,其实是靠着赵峻以前的关系给大商贾和朝臣牵线搭桥居中牟利。

阮夫人接着道?:“何况你看不上别人,以为别人就看得上你?”

阮月微这时终于从震惊和打击中恢复了?些许,哭着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阮字,三?娘是姑母亲侄女,他们这样羞辱侄女,姑母面上难道好看?”

阮夫人“扑哧”一笑:“赵家出事的时候也?不见太子妃和阮家理会我这个出嫁女。他们那些人虽是商贾人家,可卖的是货物,至少有一口饭吃还不至于鬻儿卖女。”

阮月微脸涨得通红,她这才明白当初赵家出事,姑母来东宫求她帮忙,她为了?明哲保身没有出手相助,姑母原来多有怨怼,她道:“侄女那时也是仰人鼻息,事事身不由己。姑母既然怨侄女怨阮家,又为何要替表弟聘娶侄女为妻?”

阮夫人冷笑道?:“谁叫晖儿喜欢你,不然呢?你以为你真值五万金?你须得记得,我出五万金买你回?来,不是因你值这么多钱,而是因为我舍得花这些钱买晖儿开心。”

阮月微如坠冰窟,眼泪决堤一样往下淌。

阮夫人道:“你不必对着我哭哭啼啼,我是你姑母,不想磋磨你,但你也?得有点自知之明,往后你和那些夫人娘子往来再像今日这样端架子摆脸色,误了家里的买卖,你就别怪我不念亲情。”

阮月微仍旧哭个不止,阮夫人皱了皱眉,向婢女道?:“带娘子回?后院去沐浴梳洗,送到小郎君院子里去。”

阮月微如坠冰窟,连哭都忘了?。

阮夫人猜到她心思,哂笑道?:“难道你还想再拜一次堂?”

说罢也?不看她神色,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识趣些将晖儿伺候好,如今你只有这点用处了?。”

阮月微走出堂屋时整个人都麻木了,明明是艳阳高照的七月,她却觉得冷到了骨子里,然而她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虽然姑母怨她,但至少赵清晖一直对她死心塌地,阮夫人把这独子当眼珠子一样疼爱,只要把赵清晖的心捏在手里,这个老妇不足为惧。

她打起精神沐浴更衣,薄施脂粉,将自己妆扮得清丽绝俗,宛如一朵出水芙蓉——她记得赵清晖最喜欢她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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