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其实并不信佛,他每年给邺城内的寺庙捐香火钱,不过是因为那里的和尚跟他说的吉祥话十分动听。若是今年有道士来跟他说更动听的吉祥话,他自然也会给道馆捐钱。
他站在诣佛寺寺门前,只见寺内古木参天,殿宇相连,竟看不出究竟是有多大。一阵风自寺庙吹来,吹的林叶沙沙作响,风中带着香火味,铜钱味,和隐隐的敲钟念经之声。
几个知客僧早早瞧见他来了,已经通知了主持,主持亲自迎出门来,笑道:“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过来,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殿下还请随我等来。”
高纬道:“我此次前来,只是来见一见……警情师太,不必劳师动众。”警情师太便是胡氏的法号。
站在主持身后的几个知客僧一听见胡氏的名字,都是面露古怪之色,主持却淡然自若道:“是,便让我这个弟子领太子殿下去吧。”
高纬点头道:“如此甚好。”
这领着他的小和尚叫心无,面貌丑陋,眼睛却很灵活。
高纬道:“我母亲在这儿待的还好吗?”
心无脸上古怪之色更重,微笑道:“师太待得好不好,只能师太自己来判定,旁人自然不好说,只是小僧以为,若是能生活的随心所欲,天天醉心于自己的嗜好便是待得好的话,师太在寺内过的实在是很不错。”
高纬觉得他的话中透着十足的古怪,却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古怪,倒是比他大几岁的侍卫韩凤立马察觉出来,闪身挡在心无面前,笑吟吟道:“小师傅说话还是说清楚的好,我们太子的母亲哪有什么嗜好能天天醉心于此的?”
高纬一听这话,也反应过来,没错,胡氏不爱读书写字,不爱绣花画画,更没有普通女人对漂亮衣服和珠宝首饰的狂热。她从前最大的爱好就是与和士开偷情。但是现在和士开早已经死了,她又在寺庙里待着,难道她还真的在短时间内就培养出了什么让她如此沉迷的爱好?
心无叹了口气,微笑道:“小僧所言句句是真,两位施主既然好奇,何不随小僧继续赶路,早一点儿见到师太,两位不就能早一点儿知道师太的爱好是什么了吗?”
高纬道:“他说的也是,韩凤,让他继续带路吧。”
韩凤瞧了瞧他,阴沉着脸让开了道,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胡氏住在诣佛寺偏院里,按理她是太子的母亲,本应该去妙胜寺的,但是她又改嫁给大臣作妻子,北齐从未有过先例,最后不知怎的,就来这她从前最喜欢来的诣佛寺里了。妙胜寺是专门关皇家女眷的寺院,先前李祖娥养好伤本也要去那里,李祖娥的大儿媳妇也是她哥哥的女儿李难胜自从高殷死后她就去了妙胜寺,现在还是妙胜寺的主持。
偏院里载着许多绿竹,阳光下绿竹翠绿欲滴,竹叶沙沙作响,竹下是鹅卵石铺的曲折小道,他们沿着小道一路走过去,便看见几间屋子,说笑声自屋里传来,不见念经之声,只有放浪的调笑声。
心无仿佛完全没听见这调笑声一般,微微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略提高声音道:“阿弥陀佛,警情师太,太子殿下想与你一见,师太可要见他?”
屋里的调笑声在心无说话的时候就停下了,等心无说完这话,好一会儿,屋里忽然响起了含嗔似喜的声音道:“纬儿来看我了?好,好,我就知道我没白养这个儿子,他总是记得我的。”
高纬一听这声音,心已经凉了大半截。他方才听见那调笑声的时候还心存侥幸,觉得胡氏不至于在佛门净地胡作非为。可是现在叫他“纬儿”的这个声音,刚刚还在说“我的小冤家,你看这又圆又白的像什么”。这整个诣佛寺里,除了胡氏,还有什么人敢这样叫他。
高纬只听见一阵窸窣声,是穿衣服穿鞋的声音,然后一个穿着袈裟的女子就走来,乌发披肩,双颊生晕,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依在门上微笑着瞧着高纬,不是胡氏又是谁。
高纬瞧见胡氏这副模样,心里生气极了。他是来找胡氏商量怎么设计李祖娥与别人通奸的,结果胡氏自己就在这儿风流快活。他大步走过去,板着脸道:“母亲刚才在屋里做什么呢?”
胡氏瞧着他难得一见的硬气模样,神色微乱,笑道:“还能做什么,说话呢!”
高纬道:“母亲和谁说话呢?”
胡氏道:“自然是与一些和我一样的小尼姑们说话,不然还能和谁说话。你若不信,进去看看便知。”
说完一让身,让开屋门,高纬就走进屋子。
他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呛鼻的熏香味,屋里正或坐或站着三个尼姑,见高纬过来了忙双手合十向他行礼。
这三个尼姑身量比寻常尼姑要高不少,肩膀腰身也宽阔不少,但皮肤雪白,眼睛很大,比一般的小姑娘还要秀气。尤其是中间站着的那个,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直接把高纬的魂都险些给勾走了。
高纬顿觉口干舌燥,扫了扫屋里,见屋里没有男人躲着,知道自己刚才是错怪了胡氏,就拉着中间的尼姑的小手不放,笑道:“母亲从哪里找来这样俊俏的小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