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这人有多牛呢?
他记忆逆天。在他给高欢做秘书的时候,有次高欢跟他交代了三十六件事,高欢走后,他把这三十六件事写成奏疏,无一遗漏。这点大概是遗传其父,他父亲就是《三字经》里记载的“莹八岁,能咏诗”的祖莹。
他语言能力逆天。他虽是汉人,但是精通高丽、鲜卑等四门胡人语言。其中鲜卑语是因为高欢找人给新建成的并州定国寺作词,祖珽被人推荐这门差事后,用了两天就学会的。
他文采极佳,虽然后世不显,但是他在北齐还真是位名声显赫的才子。从前北魏孝文帝出嫁女儿到柔然,《魏书》的作者魏收因此写了两首诗。祖珽和了两首诗,结果他和的诗反而比魏收的诗更受欢迎,一时间大家都传抄吟咏。
他艺术天赋极佳,他擅长绘画,还极为擅长音律,尤其是琵琶。高湛每次在宫里举行派对,必备项目就是祖珽弹琵琶,和士开跳舞。和士开虽然也极擅长琵琶,但还是略逊祖珽一筹。
他精通医术,即使是和那位在后世也大名鼎鼎的名医陶弘景相比,他的医术也毫不逊色。只是陶弘景一生痴迷于求仙问道,而祖珽则执着于官场沉浮。
他还精通阴阳占侯之术,紫微斗数,五行八卦,奇门遁甲,风水面相,无所不会,无所不精。
在高湛还是长广王的时候,祖珽就觉得高湛面相有异。他便用胡桃油画了一幅画,借着将画赠予高湛的机会,悄悄跟高湛说他觉得高湛有异于常人的骨相,日后一定会如他梦里的那样乘龙飞上高空。等高湛当上皇帝,便封他做了中书侍郎。后来因为他没加入和士开的阵营,就被和士开打压,流放去安德当太守了。
前一阵儿他上折子说母亲年迈,希望能回邺城奉养母亲,高湛想起他往日的聪明伶俐,文雅风流,才恩准他回来。这一次回到邺城,祖珽是学乖了,一回邺城就立马去拜见和士开,又说好话,又赠厚礼,总算得了和士开点头,答允要帮一直没见到高湛的他说好话。谁想这好话还没来的及说,和士开就断了舌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当时祖珽正在家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哪料到飞来横祸,心中别提多郁闷了。
因此当他收到高孝瑜的请帖的时候,心中高兴不已。他已经很久没接到过这种上流社会的宴会邀请了。
按说他这人模样俊朗,又是文武双全之辈,涉猎之广,所学之深,完全可以称为北齐独一无二的大才子。怎么他就不受人欢迎呢?原因是他虽然从不缺钱,却有个偷窃的怪癖。
从前高欢宴请众人的时候,高欢在宴会上丢了只金叵罗(一种酒器),问了一圈人,见没人承认,高欢就让所有人把帽子摘下来,结果他们就在祖珽的发髻上找到了那只金叵罗。
后来高洋向外国书商借了套珍贵的书籍《华林遍略》让祖珽等人誊写,等他们用了一天一夜誊写完,高洋就把书退回给书商,说这书写的不好,不要了。他本来是想省钱,哪想祖珽做完工作,却把原书偷了几册带回去卖钱赌博,让他这个不知情的人成了冤大头,被书商狠狠奚落了一番。
这寻常人家请客,哪有主人家把宾客当作贼一样眼睛眨也不眨的监视的,就算他们有这人力,也丢不起这面子。加上祖珽也没被皇帝重用,一来二去,家家户户都把他列在自己的黑名单上,再不请他去家里做客了。
祖珽的母亲孙氏虽然年迈,但很有见识,她知道宴请的主人是高孝瑜后,就担忧道:“陛下如今早已厌恶了他,我看这宴会,你还是不去的好,省的和他扯上关系,也让陛下厌恶了你。”
祖珽笑道:“这帖子上写着届时陛下与皇后会联袂出席,儿子看阿娘是想多了。哪怕高孝瑜被陛下厌弃了,但是只要我借此机会能到陛下面前说说话,让他还记得有我这号人,这趟应邀就算圆满了。”
孙氏叹气道:“我宁愿你别去追求什么高官厚禄。看那和士开与陆令萱、骆提婆母子,他们三人从前多张狂不可一世,如今死的死,残的残,世事难料,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平平安安的活着才是正事儿。”
祖珽一笑,不以为意道:“阿娘,他们三个不过靠着阿谀奉承上位,半点儿真才实学也没有,也配跟我比?如今和士开倒台,陛下身边有了空缺,正好是我辈大施拳脚的机会。昨夜我日观星象,发现紫薇星位置偏移,从前算的齐国气数倒好似发生了变动,未来未可知,儿子能走到哪一步也未可知,阿娘您也不要早早就说这丧气话!”
祖珽便派人去购置新衣新鞋,等到宴会那天,他装扮一新,早早就去了高孝瑜在邺城东面修建的别庄。
祖珽本来是打算径自去找高湛的,他打定主意,今天他就候在高湛身边,伺机与高湛搭讪。只是今天宾客极多,给他引路的小童只是大略指点一二,就回到门前侍候其他宾客,祖珽无法,只好自己在高孝瑜这个大的出奇的别庄里寻找出一条能找到高湛的路。
在经过环绕着假山修建的金池时,忽然一阵飘渺动听的歌声自被风吹的窸窣作响的林叶后面传来。
祖珽本就是精通音律之人,他听了一会儿,便对这歌者生出知己之情,心道:“不知是谁歌声如此动听,所幸时间尚早,不妨过去一看。”便穿过树林走过去。走了约莫二十余步,树林消失,眼前是烟波浩渺的金湖和绿绿葱葱的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