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间这才松了一口气,蹲坐在抢救室门口,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抱住了自己。门口只有他一个人,是抢救室外少见的寂静。
手术中三个字发着凶险的红光,照到池间雪白的校服外套上,有着象征不祥的恐惧。
池间将脸埋在臂弯,他自幼颠沛流离,现在孑然一身,独自面对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失|身、可能失去工作和母亲车祸的变故,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安慰到他了。
他的脑海中一直不受控制地涌现出妈妈和他的画面。有小时候一家三口温馨的幸福。有后来爸爸被人设计染上赌瘾,妈妈整日以泪洗面。
到后来,爸爸欠下高利贷,抛妻弃子客死他乡,妈妈把他护在身后,拿着菜刀挡住讨债者。再后来就是不断的搬家,不断的和亲友绝交。
直到现在,隔着一道手术门,不知结果是天堂还是地狱。
池间将眉目深深藏起来,借着校服宽大的袖子擦干了眼泪,他别无他法,只有不断的祈祷。
穷人的孩子当家早,他很早就学会了给打零工晚归的母亲做饭。现在他只祈祷妈妈还能醒来,再吃上一口他做的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他深夜赶来,直到第二天中午这场手术才彻底结束。
医生从抢救室出来的时候,池间贴着墙站直了身体,用眼神等待着结果,甚至都不敢到医生面前惊动他。
医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单独的家属,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安静得近乎于绝望的少年,这种强烈的哀伤和祈求,能让任何一个看到他的人感同身受。
医生笑了笑缓和气氛,接着才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患者抢救回来了。”
池间这才松了一口气,几乎坠下泪来,交叉握住了自己颤抖的双手,血液好像重新开始在血管里流动。
可是还不等池间将道谢的话说出口,医生紧接着又说道:“只是送来的太迟了,后续的恢复可能不太理想,有很大的概率可能是植物人。”
池间闻言又怔住了,呆立了半晌,才想起来问道:“医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只有妈妈一个亲人了,我求求您。”
医生想了想,说道:“如果转到ICU病房,可能术后恢复会更好一些,只是经济上可能要求比较大。”
他说得很委婉了,但是池间明白,恐怕不是一个小数目,“医生,要是住ICU病房的话,我需要交多少钱?”
医生心算了一下,说道:“因为病人是车祸送过来的,所以医院提供了绿色通道,先手术后交费。如果还要住加护的话,病房一天需要两万元,加起来恐怕需要几十万。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池间心里咯噔一下,心下寒意蔓延,家里的储蓄他也清楚,有了一些钱就会被催债的收走,母亲到处打零工,攒下的也不过三万块钱,连手术费都交不起。
可是池间不能放弃母亲,他咬咬牙对医生说道:“先住ICU吧。”哪怕最后被赶出去,母亲能住一天是一天,对她的身体也有好处。
池间到了这个份上,早已经不能考虑清高和道德了,他只想让妈妈活下去。
就算豁出所有,不论以什么方式,他也要妈妈活下去。
医生点点头,说道:“等一下病人推出来就直接送到加护,交费到大厅。”
池间应下来,陪着妈妈推到加护病房,隔着门看着母亲瘦弱的身体,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他看了良久,才转身离开。
先回到家,翻出了存折,果然只有不到三万块钱。但是池间没有气馁,他牢牢地攥紧了存折,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第一个打给的自然是他的班主任秦老师,说明了情况后,池间委婉的提出想要借一些钱。
秦老师很为难,他很喜欢池间,也很同情他的遭遇。可是他知道池间这笔钱很有可能还不上,或者过了很多年才能还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便不能借给池间太多的钱了,谁也不想把高额的钱财借给可能无法偿还的人。最后秦老师犹豫片刻,只借给了池间一万元钱。
池间的眼里微微含了泪,他理解秦老师,虽然一万不多,但他已经很感激了。
第二个电话打给的人,就是他在班里唯一的好友,他的同桌蒋瑞。
表面看上去,池间是班里的学神,又受女同学欢迎,应该是朋友很多的。
其实不然,他长期放了学就去打工,班级活动从不参加,久了,男生间都觉得他自命清高,很不
接纳他。他又不多和女生讲话,女生们也觉得喜欢却有距离。
所以,整个班级算下来,他也只有蒋瑞这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