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几乎永远是黑夜,在这里生活的魔族们早就适应了黑暗。不甘心在黑暗里静静蛰伏,火光和魔法灯光彻夜亮着,地狱的永夜就是他们的白天,他们日以继夜地使这座黑暗之城像沸腾的铁水永远都在炽热和喧闹。
路西法从万魔殿里出来,心情非常不好。
以前他认为黑暗神的存在只会影响他对地狱的掌控,现在看得出黑暗神的神品也有问题,而且他似乎根本不关心战争的问题以及两族的命运。
轻轻吐出胸中的浊气,路西法裹紧披风,拉下兜帽,掩住气息,悄悄走上潘地曼尼南灯火辉煌的街道。
潘地曼尼南的大街两侧店铺林立,夜晚时分,赌场和酒馆等等的生意都正好。仿佛并不满足于此,天空中徐徐飞过几艘豪华赌船,船上的灯火蒙蒙地亮着,像一座座漂浮在空中的城堡。远处的武斗场也笼着魔法的暗光,又高又细的塔形建筑在浓黑的夜色里灯塔般地屹立着。
刚经过一座赌场,路西法的脚边就“飞”来一个魔族,他不是自己飞来的,而是被两个魔族踢出来跌在街道上。
“没钱就不要赌!老老实实做你该做的事!赶紧挖矿赚钱去吧!”那两个踢他出来的魔族穿着豪华赌场的制服,气势凌人地站在赌场的大门口,周围行走的人早就见怪不怪,没人多看一眼。
“我有魔力!”魔族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还想往赌场里冲,“用我的魔力交换筹码怎么样?”
赌场的打手恣笑了一阵,抱起肩膀,“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撒旦陛下明令禁止用魔力交换筹码,你的魔力已经不值钱了。”
“魔力不值钱?”赌疯了的魔族什么都顾不上,指着远处的武斗场愤愤地吼道,“魔力不值钱的话那里怎么还吸引那么多人?魔力才是最大的财富,没有魔力的人怎么敢去武斗?!没有魔力的驱动那些赌船怎么飞在天上?”
打手们鄙视地看他一眼,才没空和他辩论,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说:“我们可是守法的赌场,有什么不满意和撒旦陛下说去。”
“哼,什么撒旦,不过是个堕天使,在天界混不下去才他么来地狱管我们魔族的事,哼哼,现在黑暗神复活了,早晚黑暗神会改变这一切,我倒看看他还能撑多久……”魔族仍不清醒,在赌场前捶胸顿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咒骂着慢慢走远。
“傻不傻啊?失去过多魔力会要他的命,给他留条活路他不要,非要把命也送上。”路西法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沙利叶走上来,似乎有点儿看不过去,低低地对路西法说:“陛下,这个家伙怎么处理?让我给他点儿教训怎么样?”
路西法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对魔族的咒骂无动于衷。当整个地狱都要唯他马首是瞻,他才不屑和一个赌徒计较。相反,他望着魔族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心里却生出几分怜悯。
“走吧,叫你来是陪我喝酒的。不要理他。”路西法对沙利叶说。
两人正走着,前方的道路上迎面走来一队百来人的队伍,为首的阿撒兹勒向他们看了看,忽然在他们面前停住。巡逻的魔兵徐徐从他们身边经过,阿撒兹勒疑惑地打量了沙利叶的行头,一眼把他认了出来。“沙利叶,最近不甘寂寞啊,今天怎么也出来逛啊?”
沙利叶郁闷地掀开兜帽,奇怪不管自己怎么打扮都能被阿撒兹勒认出来。
阿撒兹勒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得意地戳他的胸口,“全地狱恐怕只有你这个魔王喜欢没事乱晃,看走路的姿势我都认得出你。”
“你能看出他是谁吗?”沙利叶好整以暇地指指身边的路西法。
阿撒兹勒分辨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说,“陛下?”
不能怪阿撒兹勒的眼力不好,只是路西法多数时候都在万魔殿里很少出来,阿撒兹勒一时不敢确定。
“我和沙利叶出来喝酒,你在工作的话就继续吧?”路西法掀开兜帽的一角,露出形状优美的鼻子和嘴唇。
沙利叶露出一个坏坏的笑,调高了音调对阿撒兹勒说:“看来今晚不合适,过几天我再约你。”
他知道阿撒兹勒很早就暗中喜欢自己的长官路西菲尔,所以当路西菲尔堕落的时候,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堕落了。只是这家伙做什么都高调,唯独在感情面前太闷骚,明明心里是喜欢的,却总是不说出口,甚至能化爱情为忠诚,一直默默地守护他。私下里,他总是用这个刺激阿撒兹勒,就想看他一本正经的脸上浮现红晕和尴尬时的表情。
“哦,今晚不合适,哦,是……是。”没让沙利叶失望,当阿撒兹勒的目光落在路西法身上,刀削般轮廓分明的脸果真红了。他一本正经地把手放在胸口行了标准到位的礼,一颗心却在手心下乱跳,话也说得不那么利索了。
沙利叶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他并非不想把阿撒兹勒也叫上给他一次机会,只是看得出路西法今天可能有状况,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目送路西法和沙利叶远去,阿撒兹勒狂跳的心才渐渐安稳下来。
陛下和沙利叶在外面喝酒,而他……
心里不免有一丝失落,但他无怨无悔地转身追上走远的队伍,调整好心态,继续尽心尽力地为撒旦做事。
很久以前开始,在他的心中路西菲尔就是神一般的存在。甚至比神还要重要。
在那之前,他和一些天使一样都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为天堂做些事。没错,他天生就是一个甘愿默默无闻的实干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