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娘瞪大了眼睛,乔娘这话说的,就好像是她亲眼所见一般,然而她分明是刚从花厅里出来——
到这时候,官娘再反应不过来便是她傻了。
“在这个家里,难道不是你最希望陌五娘的孩子没了?”官娘直视着乔瑞桂的眼睛,逐渐从陌五娘跌倒的震惊中缓过来,声音微微地提高了,“人在做天在看,这孩子要真没了也是你乔娘造的孽,你说我推她,谁看到了?”
“院中当时只有你们,除了你,陌五娘自己会走着走着便摔倒么?”
乔瑞不愿同官娘多说,眼底眉梢却一派轻松。便是官娘不承认又如何,横竖这一下陌五娘的孩子是休想保住了,这地上又滑又硬,这一下可摔得结实,是被走在她后头的官娘一推直接就肚子朝着地面扑到地上……
她在花厅里可是瞧得真真儿的。
看着乔瑞桂面带得意之色一脸关切地走进屋里,官娘肩上一松,方才挺直的脊背便松软下来。她看着雪地上浸在白雪里的鲜红血渍,只觉得那颜色刺得人眼花。
要是陌五娘的孩子真的没了,乔瑞桂可就暂时高枕无忧了,这黑锅却要自己来背么?无论如何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这种事情,一人一张嘴,只要自己咬死什么也不知道,乔娘便是叫她院里的丫头指证自己也只会惹人生疑,谁还想不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了。
秋平道:“现下可要怎么办,若是陌五娘的孩子果真就这样没了,回头四郎追究起来——”
这个官娘倒是不担心,她拉了拉风帽,脚下走得飞快,随口道:“四郎要连乔娘这点心机都看不透,那便只管来找我的麻烦好了。”
秋平一时没听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赶走两步追上去,官娘却在内院仪门口停下了,她冷得跺着脚,原地跳了跳。
“娘子在这儿做什么,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差人給郎君送信的好,免得九郎没回来四郎倒先得了消息回来了……”
官娘听得出秋平话里的意思,她是觉得她除了九郎便没法儿可想了。官娘不想因这样的事情去烦九郎,何况她会推到陌五娘致使其摔倒根本就是乔瑞桂一手安排的,既然自己什么都不曾做过,九郎出面反倒显得在护短似的,这叫满府里底下人怎么想?
她日后是要嫁进来的,为长远计,这事儿根本就不能让九郎插手。
远处几株梅树开在冷风口上,一阵风吹过来,不由抱得幽香满怀。
官娘盯着梅枝上积压着的皑皑白雪看了一会儿,雁香锋利的眼神不时在脑海中闪现。
秋平见官娘不说话,伸手便要来拉扯她,“好端端在这风口子上吹什么风,还是回去找郎君才是,我是这样想,若四郎君来兴师问罪,娘子还是要咬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一旦表现出一点儿犹疑,那可就说不清了。”
正说着,官娘瞧见雁香领着个背着药箱的老郎中来了,心念一动,忙嘱咐秋平道:“一会儿,你只管领着那郎中往乔娘院里去,我与雁香有话儿说。”
秋平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见她表情严肃,便料想官娘确实有了什么主意。于是等那老郎中和雁香一走过来,秋平便上前主动給那郎中带路。
雁香不明所以,然而她这时候见到官娘表情显然没那么锐利了,官娘将她带至一边,看她愿意随自己来心中不禁大松一口气。
这雁香是个聪明人就好。
“到了这会儿,想必你也想到是谁要害陌五娘了。”官娘的语气比她自己想象中还要来的笃定。
雁香凝视着对面人的眼睛,不错,她起初确实急了,也不曾多想,便以为是官娘从后推了莫娘,从而好叫她把孩子跌没了。
然而她一路上请郎中回来,却越想越不对劲儿。如今莫娘有没有孩子还关何官娘什么事儿,她何必多此一举,还是在大庭广众的庭院里,时不时有人经过的,要是自己要做这样的事儿,必然要寻个妥帖之处,绝不会在那样人多眼杂的地点。
何况,轻易想想便可知道,何官娘害得五娘没了孩子,这件事到最后真正的受利人只有乔娘而已!
于乔瑞桂而言,这并不是一出失败的栽赃嫁祸,她从头至尾最想要的结果无非是让陌五娘流产。
因此无论官娘推得陌五娘流产这一事是多么的令人起疑,多么的漏洞百出,她却能叫四郎哪怕明知真相也怪不到她头上,也能叫陌五娘没了孩子,而她的使女雁香却会死死咬住官娘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