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近暮色,呜呜的寒风刮着,我独自一人在偌大的练功场,手握一柄□□舞着,几轮下来,身上是飞汗如雨,浸湿了身上的衣裳,被风一吹,只觉微凉。
最后一□□出去,我已经无力,将枪甩了出去,铿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单膝跪地,喘着粗气,汗水模糊了眼睛,耳边听见有脚步声响起,抬眼看,看见总是一身青衣的满礼负手向我走来,最后在我的面前站定,却久久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像似在等着我开口。
“是你啊,”我看着满礼,扯出一抹笑容,以手撑膝,从地上的站起来,直视着他。
满礼笑着,看了看地上的□□,道:“□□太重,不适合女子练,侧福晋当选择轻便的软剑练习才是。”
“软剑虽然轻便,可是力道不足,不如□□来的有力,一枪毙命,来的爽快,”我不以为然,上前去捡起□□,向着场外走去。
满礼并未拦我,只是站在我的身后,徐徐道:“那倒也未必,软剑虽力道不足,若是利用巧劲,刺中要害,那也是一招毙命,比□□来的更爽快。”
我停下脚步,握紧了手中的□□,目光在他的身上逡巡了一会,他在我的目光中并未觉得有多不适,相反很是坦然,由着我看。
“说得好总比唱的好听,是真是假,一试便知,”我握好□□,突然发力向满礼招呼去。
满礼没有多惊慌,沉着的避让着我的□□,后退了几步,手上一动,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挡住了我攻势,不仅如此,化守为攻,脚尖一点,跃上我的□□,一个翻身,落在我的面前,将剑压在我的脖子上。
我收回了□□,看着满礼,满含赞赏的道:“好功夫!”
满礼谦虚一笑,收回了剑,看着我道:“侧福晋过誉了。”
“满礼太谦虚了,”我笑笑,看着他道:“见你年纪轻轻,武功竟深至此,真是年少有为。”
满礼浅浅一笑,摇了摇头道:“小人只是学了个皮毛罢了,侧福晋的武艺其实并不差,只是侧福晋今日心浮气躁,自然是乱了分寸,故而让小人钻了空子。”
我微楞,却是笑道:“被你发现了?”
满礼点头,向着我走近几步,盯着我的眼睛看:“一个人的情绪无论掩藏,都会露出端倪,侧福晋若非心情不爽,又怎么在此舞枪泄愤?”
我恩了一声,将手上的□□用力插进了地面,望着满礼道:“满礼可有恨?”
“恨?”满礼微眯眼,唇角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许久才开口道:“是恨自己,还是恨别人?”
我怔了怔,迟疑道:“恨自己又如何?恨别人又如何?”
满礼的眼中流露出淡漠的笑意,“这要看侧福晋是恨自己多一些,还是恨别人多一些?”
我一时语塞,垂着眸,静静的想了好一会,才说:“恨自己。”
“为什么?”
我流露出几分的苦涩,无力的道:“我恨自己无能,不能报仇,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一点一点推入火坑,而仇人却安然无恙,享尽荣华,这样的我,和一个废物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满礼听完,却只是淡淡一笑,略带薄凉的说:“侧福晋可听说过卧薪尝胆?”
我抬头望他,不解的问:“知道,然后呢?”
他挑了挑嘴唇,继续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勾践等了十几载,才洗刷了自己的屈辱,因而报仇不必急于一时,有时候等待,享受过程也是一桩美事,看着仇人一点一点被逼入绝境,濒临绝望,总比一剑刺死他,让他死的如此痛快的好。”
满礼说完,用着静默如深谭的眸子看着我,勾唇道:“如此,侧福晋还会恨自己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安静着,许久之后才开口道:“他让你来当说客的?”
满礼没有惊讶,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是,也不是。”
我蹙了眉,奇怪的道:“此话怎讲?”
只见他弯了弯唇,道:“爷很在乎你,所以让小人来当说客,不过小人却是心甘情愿来的。”
我更是不解,戏谑的道:“我与你不过是见过两三面,自认为没有那么的的魅力让你一见倾心?”
他笑的更开心了,摇了摇头道:“侧福晋说笑了,小人对侧福晋上心,不过是因为侧福晋与一个人很相似罢了。”
我看了看他,他的眸子里依旧是坦然,我问道:“看来你很在乎那个人,是亲人,还是恋人?”
“两者皆是,”他凝眸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哦了一声,道了一声难怪,又问道:“那她人呢?”
满礼平静的眼睛波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太明显的情绪,只是语气平淡,如同叙述一件与他丝毫不相干的的事情一般,“死了,身中剧毒,化为了一滩血水,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会这样?什么人这么狠心,下这么的毒?”我顿时震惊的看着他,只见他微微垂着下颌,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看似漫不经心的模样,我却是心头一震,看着他瘦峭的身影,有些莫名的心疼。
“不是冲她,是冲我而来,她只是被牵连的,”说着,他就已经抬起了头,和我所想的不同,他的脸上很平静,没有哀伤,没有愤怒,有的便是那无尽的死寂与凄凉。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看着他的模样,竟然说不出一丝安慰的话语,有道是哀莫大于心死,心若死了,何谈什么伤心愤怒,他并非无情,而是伤到了深处,麻木了而已,看来他所说的女子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在寒风中伫立许久,我看着满礼,略带惋惜的叹气道:“可怜红颜多薄命,若她未死,你们或许已经结发,成为夫妻了。”
没曾想满礼听了,却是发出笑声,边笑边摇头的道:“谁告诉你是女子的?”
我一时愣住,脚上一软差点没站住,瞪大眼睛,盯着他,不可思议的道:“是男子?你喜欢男子!”
满礼不可置否的点头,并且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我连忙摇头,急着解释道:“没有,只是少见多怪罢了,你不要介意,这很正常,没什么好奇怪。”
我越说越乱,最后急了,总结道:“总之我并没有歧视你的意思,相反我很尊重你,你的取向。”
满礼没有生气,笑着道:“小人相信侧福晋的话,若是真有鄙夷之意,怕早就已经退离三步,又怎么与小人解释?”
听他说完,我这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道:“你很爱他吗?”
满礼没有犹豫,点头道:“此生唯他。”
好一句此生唯他,能如此干脆这四个字得需多大的勇气和毅力,经受起红尘中多少的诱惑,才能担当起。
看着满礼,我又是敬佩又是赞赏的道:“都说逝者已逝,希望你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