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征求迟晚晚的意见,迟晚晚欣然答应。
要追溯前世所有的事情并不简单,得耗费一定的时间和精力。
江逾白使了个催眠术,让迟晚晚在短时间内沉睡。
见妈妈忽然昏倒,小迟一有些紧张。
他跑到妈妈身边,默默守着她。
“爸爸,妈妈会醒过来吗?”
江逾白:“你放心,你妈妈不会有事。”
“她太累了,爸爸让她休息一会儿。”
“迟一你要不要陪着妈妈也睡一会儿?”
迟一点点头。
江逾白挥手,也将迟一催眠了。随后,他握住迟晚晚的手,闭上了眼睛。
无数条时间线开始被回溯。
如雪花般的碎片画面一点点被拼凑起来。
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五分钟后,尤里问江逾白:“你看到了什么?”
江逾白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这事儿跟晚晚没关系。”
尤里不信,“不可能,你看到的画面里没有出现过我爸妈么?”
江逾白点头,“她的前世是人类,跟你们乌羽族没关系。”
尤里纳闷,若是没关系,迟一这小家伙又是怎么回事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尤里突然注意到江逾白好像脸红了。
他刚才没仔细看,这会儿再看时,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尤里凑近,低声问:“江逾白,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你看你老婆的前世,不至于脸红吧?是因为被绿了而愤怒,还是被……”
江逾白斜斜地睨了尤里一眼,他的脸上很快恢复淡漠的神情,眼里清澈得一览无余,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在。
尤里无语地吐了两个字:“卑鄙。”
两人僵持了一阵。
尤里再次拉下脸求他:“你帮我再看看,万一刚刚是你看错了呢?我觉得晚晚很可能就是我爸妈醒过来的关键所在。”
江逾白见他一脸焦急,沉默了片刻,答应了。
“我换一种方法再试试。”
-
迟晚晚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这个梦从出生开始做起,到五岁那年结束。
在梦里,她拥有美丽的外表,还有一双漂亮的白色翅膀。
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叫她一声“小公主”。
作为乌羽族,她天生就有良好的方向感,辨认和寻找鬼魂的能力。
在父母的严格训练下,年仅五岁的她成了最年轻的捉鬼师。
五岁那年,父母带着她去阴气深重的鬼泽做任务。
鬼泽里生活着的都是永远无法投胎的厉鬼。他们无形无身,永生不灭,很难被毁灭。
那天,有一个难缠的厉鬼缠住了母亲。
父亲拼命与那鬼缠斗,最终败下阵来。
厉鬼说:“把你女儿送给我,我就放了你老婆。”
千钧一发之际,父亲答应了厉鬼。最终母亲获救,而她沦为厉鬼们折磨的对象。
因为拥有至纯至净的灵魂,她被吸走了浑身的灵气,身体变得孱弱无比,就连引以为傲的白色翅膀变成了灰黑色。
被厉鬼们利用完之后,她就被赶出了鬼泽。
她凭借记忆一直飞一直飞,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累得筋疲力尽,靠着残存的一点力气坚持。
奈何天公不作美,她不幸坠落山崖,折断了翅膀。
这一坠,她意外掉进了时空的裂缝。
在那个分岔的世界,她遇到了一个善良的少年。
少年把化成鸟形的她捡回了家,温柔细心地照顾。
少年有一个严厉的爷爷,对他特别苛刻。
他每天除了练习就只有练习,生活单调而无趣。
她从未看见他的脸上浮现过一丝笑容。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她的身体一点点恢复。
渐渐地,她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人形状态。
有一天晚上,她恢复人样出现在他面前。
少年一向冷静老成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表情。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那天晚上,他们就那么面对面站着,互看了对方很久。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你觉得我可爱吗?”
他别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极轻极轻。
后来她体力不支,当着他的面变回了夜莺。
他接住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他特意造的小窝里。
待她睡意朦胧时,他抚摸她的羽毛,缓缓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鸟。”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在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少年笑了。
再后来,他们成了能互诉衷肠的好朋友。
尽管挑起话题的人总是她,而他只是偶尔应一两声。
然而气氛依然能够十分融洽。
她喜欢玫瑰,他种了满园的玫瑰。
她喜欢白昼,他为她赶走了黑夜。
她讨厌雨天,他便为她挡住所有的阴雨。
在那个错位的时空里,她陪着他度过了快乐的三年。
而恍惚一天梦醒,真实的世界里才过了三天而已。
她躺在悬崖之下,默默等待死亡降临。
那一天,大雨洗劫了整个世界。
直到她离开时,雨依然未停。
-
看完迟晚晚完整的前世故事,江逾白沉默了很久。他第一次看到的只是他跟她相处的片段,那部分只有甜蜜没有苦涩。
江逾白沉默着抹掉迟晚晚眼角的泪,冷冽的目光扫向尤里,沉声开口:“你知道后来的事情么?”
尤里怔了怔,恍惚间回神,道:“大概知道一点。”
“鬼泽的部分厉鬼逃窜人间,给人间造成了一定的危害,于是我的父母受到了惩罚。”
“再后来,就变成了你看到的这样。”
“其实,父亲救了母亲以后,第一时间赶回鬼泽,一个人对抗万千厉鬼,伤了大半元气,但还是没能救出妹妹。”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人间以另外一种方式相遇。”
尤里哽咽了,“江逾白,你说,晚晚能原谅他们么?”
“你说我自私也好,卑鄙也罢,你能不能劝劝她,让她……”
江逾白打断他,“这件事情需要她来做决定,我没有资格替她回答,更无法向你保证什么。”
“不过……”江逾白说,“我希望你明白一点,你妹妹是你妹妹,晚晚是晚晚,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等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时,我会消除她的前世记忆。那些痛苦的过往,我不希望她再记起。既然你们无法保护她,那么就由我来。”
尤里默默听着,沉默不语。他忽然泄了气,瘫坐在地上,久久无言。
确实,他又有什么立场要求迟晚晚做什么事情呢?
那些悲伤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族人还记得,就连他一样。
神是神,人是人。他们的命运早在轮回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