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是王怜花的根据地,沈浪自然早就料想到开封城必定也有着他的华宅。
一路上还开玩笑说,不知道他的院子里是种满了冠绝天下的牡丹呢,还是养满了风姿绰约的女子。
却不想,王怜花/径直来了时铭的府邸。
指挥使的官邸自是威武异常,就连漆黑的大门都要高出普通屋顶几许,远远看去尚能看到飞起的屋檐,走近了,却只见青灰的砖墙高高耸立。威严中透着说不出的华丽。
时铭年纪小小便世袭了指挥使的职位,虽看似游手好闲得了个“小霸王”的名号,但御下看似也有些手段。比如说这小小的门房守卫,竟非狗仗人势之辈,开门接了王怜花的一根黑色丝带便进去通传。
沈浪笑道:“并肩罂粟多含怨,具体牡丹惟欠香。身在洛阳城,怜花公子却以罂粟为信,端的是雅人,雅人。”
王怜花暗忖,适才递给那门卫的,分明是根卷着的丝带,那手绣的小小花朵隐在一团黑色中,哪里看得见?
突然又想起自己曾在沈浪的马尾巴里面藏过根一模一样的带子,当时还暗笑这见微知著的沈大侠竟全然不知呢。
想到此,王怜花不禁脸皮有一丝发热,拿手一摸,心道坏了,肯定已经红到脖子根了,忙扭头掩饰道:“牙都酸倒了,沈大侠何时也变得如此酸腐?”
沈浪也不揭穿他,只抿了嘴笑道:“整日跟怜花公子在一起,少不得要多读两页书,总不能一辈子藏拙吧?”
说罢沈浪自己也惊了。自小飘在江湖,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饶是功夫练得再好,他也从不敢奢想过要对谁承诺一生。
可是“一辈子”,竟然就这么顺嘴溜了出来。
王怜花脸上的红还未褪去,听到这一句,惊讶之余更是不知道答什么好。
便索性站着。
于是,那跟着门卫出来的颤巍巍的老管家,一出门就看到两个英俊的少年背对着背,尴尬地站在那里。
稍高的一个,穿得有些奇怪,短几分的袖子还露着一节手臂,垂着个头在那里寻思着什么。
稍白的一个,一张脸似染上桃花的颜色,竟也不嫌女气,反而映的他整个人更加俊逸,像是画儿里的一般。
愣愣看了半晌,才笑道:“传指挥使话,二位公子里面请。”
进得大厅,管家便垂首退下。
时铭翘着个二郎腿,整个人都窝在宽大的太师椅里面,没睡醒一般。
看二人进屋也不起身,只是笑道:“管家通传怜花公子来访,不想沈相公也一道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嘿嘿,王公子,这回词儿没用错吧?”
王怜花沉声道:“这里没外人。丐帮的事情探听得如何了?”
话音甫落,那时铭整个人竟像突然醒过来一般,一个鱼跃便到了王怜花身前,微微一躬身道:“禀公子,确如公子所料,熊猫儿在仁义山庄,就住在齐、李、连三位庄主的后院里,请了梅二先生来医治,冷家兄弟亲自看护。至于这钱公泰,也是奇了,黑白两道的关系都动用了,竟查不到他被关押在何处。丐帮行事向来粗莽,这一回不知为何谨慎起来,竟也棘手非常。”
他年纪尚小,但有着官职做护身符,不管是官府中人还是地处开封的江湖中人,都少不得要给他几分他面子,突然遇此挫折,自是有些垂头丧气。他对于那高小虫只字不提,绕不过去了也只说“丐帮”,王怜花便知他已经是心生忌惮。
王怜花沉思半晌道:“商户大贾呢?有没有查?”
时铭顿时眼前一亮道:“没有!我这就去安排。”
王怜花道:“不急,先给我两套夜行衣。”
离天黑还有段时间,时铭叫管家安排了他们的食宿便捏了几粒金锞子出门。
王怜花对着满桌子菜吃得开心,却发现沈浪皱着个眉头停在那里,手里的酒杯离嘴唇半寸,像是定住了一般。他蓦地抬手一推,沈浪悬空的手肘便意外受力,酒杯磕上嘴唇,杯中的酒继而入口,就变成火辣辣的疼。
沈浪下意识的拿手去擦,一边愠道:“王公子这是做什么?”
王怜花本来看他破了嘴唇还有一点点愧疚,但看他这点小事竟是一脸愠色,不禁哭笑不得,打趣道:“在下看沈大侠味同嚼蜡,帮忙添些佐料。怎么样?味道可好?”
沈浪道:“不好。”
王怜花眼珠一转,促狭道:“堂堂大侠,竟跟个小姑娘似的。好啦,在下给你赔不是可好?来我看看。”说罢竟伸手去勾他下巴。
沈浪轻轻扭头躲过,道:“我在想事情。”
王怜花讪讪地收回手,夹了块鱼放在碗里剔鱼刺。
但等了半天,沈浪竟还是没有下文,他也没有耐心再剔,直接整块放进嘴里,不耐烦道:“你说还是不说?”
沈浪道:“时铭乃朝廷命官,手中还有拥兵大权,竟然真的是王公子手下。”
王怜花愣了一下道:“沈大侠竟是才知道么?看来我王怜花这回真是自作聪明引狼入室了。”
沈浪道:“我自然知道你们彼此认识,但王公子交游广泛,在下却不曾想到你与拥兵的指挥使会是这般关系。”
王怜花笑道:“那又如何?”
沈浪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王怜花冷嗤一声,别过头去,懒洋洋道:“要这天下又如何?”
沈浪道:“那我便不能不管。”
王怜花顿了一下,嘴张了两回,最终只是怒道:“你不信我?”
沈浪道:“我可以信么?”
王怜花怒极反笑,道:“很好!沈大侠深明大义,我王怜花就是狼子野心!我倒要瞧瞧,沈大侠打算怎么个管法?”